例如，20世紀初歐洲出現各種新興藝術觀念和實驗性藝術，如法國的野獸派（Fauvism）、立體主義（Cubism）、德國的表現主義（Expressionism）、義大利的未來主義（Futurism）、俄國的構成藝術（Constructivism）、荷蘭的風格派（De Stijl），還有瑞士的達達藝術（Dada）等先後登場，其藝術態度，正是反“客觀反映論”，即西方現代藝術走向更加的精神化、情感化，甚至極端化。表面上看這樣的藝術觀念是反傳統的，但其核心，還是追求藝術的本真，人的精神世界，而這正説明瞭像克利、康定斯基等的現代藝術理論被時代所運用。 著名批評家沃林格（Wilhelm Worringer）認為：“真正的藝術在任何時候都滿足了一種深層的心理需要，而不是滿足了那種純粹的模倣本能”（參見W·沃林格著，王才勇譯，《抽象與移情》）。他還認為，制約藝術現象的根本因素是人的“藝術意志”，是“藝術意志的客觀化”（參見周宏智，《西方現代藝術史》）。20世紀初起，西方正是為了尋找藝術的本真，宣泄藝術家內在的需要，從而在根本上改變了西方世界的藝術觀。尤其激進的義大利未來主義，將文化批判的矛頭猛烈地指向一切傳統的思想觀念。未來主義發起人，義大利詩人馬利內蒂（Filippo Tommaso Marinetti），是一個思想激進、語言狂妄的人，他自稱是義大利最現代的人，他的敵人是“過去”。1909年2月他在法國《費加羅報》首頁發表了第一篇“未來主義宣言”，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話“文學至今歌頌的都是深思下的靜態，忘我和安睡，我們要讚揚激進的行為，狂熱的失眠，奔跑，冒險的跳躍，碰撞和打擊”（參見周宏智，《西方現代藝術史》）。他提倡速度美，並要催毀美術館、圖書館，他把美術館看作“墳場”，要燃燒書架，打開運河，淹沒美術館的圓頂。未來主義對西方藝術的影響不可低估，甚至可以説，它的思想影響了整個歐洲先鋒派藝術。馬利內蒂將未來主義的理念推到了極致，強調人的新精神，這無疑是那個時代最重要的精神慾望。 20世紀初，西方藝術原有的規範的“客觀反映論”正在被突破，個人主義、情感主義、激進的藝術思想，正像被打開的潘朵拉盒子，並一躍為西方重要的藝術思想。之後出現了超現實主義藝術（Surrealism）、美國式英雄幻想的抽象表現主義藝術（Abstract Expressionism）、波普藝術（Pop Art）、歐洲前衛藝術的極少主義藝術（Minimalism）、觀念主義藝術（Conceptual Art）、大地與環境藝術（Land and Environment）、貧困藝術（Arte Povera）、藝術與女性主義（Art and Feminism）、照相主義藝術（Photorealism）、德國新表現主義藝術（Neo Expressionism），還有義大利超前衛藝術、英國具象藝術、美國新表現主義藝術、塗鴉藝術等，當代西方藝術一個精神性的世界已經到來。藝術家的“神化狀態”、“遷想妙得”的藝術構思、“似與不似”的藝術話語、“形神兼備”的藝術境界、“不可見物”的敘述現象、“心師造化”的藝術形態，其實都像謝赫提出的“氣韻生動”和克利提出的“描繪那些不存在的力量”。這些力量的顯示，成為當代藝術重要的文化意識形態。 自秦漢起中國文化就固有了那種“氣韻生動”，“心師造化”的理念，注重藝術作品的“精神意境”，主張藝術家對自然的個人感受，強調“內在因素”的中國藝術樣式；此外，中國文化固有的天然的“敘意性”的思維特徵，使得中國藝術的內涵始終與人的情感、人的意念發生著密切的關係。而這些，恰恰就是西方現代藝術所提出的“內在因素決定藝術作品的形式”，因此，中國傳統藝術思想與克利的現代藝術觀念在理論上應該是相同的，不同的只是表述的方式。 下面，讓我們來關注一下中國古典美學思想的現代性認識困境。 無疑，在浩瀚的中國古典美學思想中具有眾多的現代性觀念，尤其“形神論”、“心師造化”與西方現代藝術有著驚人的相似性，中國古典美學某些開放性的藝術觀念迄今仍然具有相當的實際意義。但是，為什麼兩千多年來，中國藝術固有的那種天然的開放性理念卻沒有造成中國藝術真正的開放？就是到了今天，整個中國藝術的文化形態仍然沒有徹底的開放性？回顧歷史，自元代後，中國藝術一再地走向保守、脫離生活、脫離社會、脫離藝術家自身的真實感受，最終成了公式化、概念化的藝術，嚴重地背離了中國藝術原有的精神理念。那麼，是什麼原因造成中國藝術保守的局面？換言之，自秦漢以來中國藝術所擁有的那種開放性與現代西方藝術所擁有的開放性，其類比，是否具有真正的同質概念？是否具有相同的哲學含義？是否具有真正的可比性？而對這些問題的思考，實質是如何認識中國社會？如何識別中國文化的內涵？如何理解西方現代藝術的本質？這些無疑又是十分的重要。 元代以來造成中國藝術走向保守的最大原因有：其一，思辨上的困惑。謝赫“六法”以及相應的藝術思想，自元代後出現了明顯的概念化思維現象，或稱為“公式化思維”狀態。大多數曾經智慧性的文化思想，開始被中國藝術家看作不可逾越的“金科玉律”，成了完全“恭敬”的對象，以致面對時代的變遷仍然極其保守。將前人智的認識，挪變成僵化的術語，這必將導致智的思辨流失，而不能實現對智的再發現。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