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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申遺36年:從讀懂規則到為世界提供中國範例

發佈時間:2021-08-09 09:39:41 | 來源:新京報 | 作者:姜慧梓 | 責任編輯:蘇向東

中國申遺36年:從讀懂規則到為世界提供中國範例


8月6日,文化東城會客廳,單霽翔在接受採訪時表示,比申遺數量更重要的,是保護這些遺産的品質和價值。新京報記者 陶冉 攝

不再擔任故宮博物院院長後,單霽翔的新身份是故宮學術委員會主任。他還會在故宮裏辦公,沒有了事務性工作的打擾,他有更多精力投入到文物古跡、文化遺産的保護研究與價值傳播中。最近一段時間,他正帶著團隊籌備《萬里走單騎》的第二季。

團隊工作的地點是東黃城根附近一處民國時期的建築,這裡現在已經是“文化東城”會客廳,“文物只有在利用中才能被更好地保護起來”,單霽翔一直這樣認為。

更具體地説,會客廳就在皇城根遺址公園內部,這是北京城裏最大的街心公園。公園的西側,僅一街之隔的是世界遺産大運河澄清下閘遺址。這條世界上里程最長、工程最大的運河,向西與絲綢之路交匯于洛陽,向東連接著海上絲綢之路,“海絲”的起點之一——泉州,剛剛被列入世界遺産名錄。

這樣説來,世界上的文化遺産大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串聯起來,便是一部人類文明的演進史。

這部演進史裏的成員已經越來越多。到目前,《世界遺産名錄》收入的遺産數量已經超過1000項,中國佔據56席,僅次於義大利,居世界第二。

從1985年,中國正式成為《保護世界文化和自然遺産公約》締約國;到1987年,中國第一批遺産被收入名錄;再到一度出現的“申遺熱”……今天,“申遺”正在逐漸回歸價值認知和常態保護的初心中來。

“無意間”開啟的申遺路和各地高漲的“申遺熱”

認識單霽翔,多是因為故宮。這座世界上現存最大的皇家宮殿于1987年申遺成功,連同秦始皇陵及兵馬俑、莫高窟、泰山、週口店北京人遺址、長城等共6個項目一同進入《名錄》,成為中國首批世界遺産。

只有成為《保護世界文化和自然遺産公約》(以下簡稱“公約”)的締約國,才能參與評定世界遺産項目。

1985年,侯仁之先生邀請陽含熙、鄭孝燮、羅哲文幾位先生一起提交了一份全國政協提案,介紹了《公約》的情況,建議中國加入,以便更好地保存祖先留給我們的寶貴遺産。侯先生的提案受到高度重視,同年,中國成為《公約》締約國,侯仁之也因此被稱為“中國申遺第一人”。

據侯仁之後來回憶,他與《公約》的“接觸”始於上世紀80年代的一次訪學。

1984年,侯仁之在美國康奈爾大學講學中,第一次聽説國際上還有一個《保護世界文化和自然遺産公約》。這次“接觸”,促成了中國的締約並走上申遺之路。

上世紀90年代開始,國內的申遺熱情開始高漲。

中山大學教授張朝枝長期專注文化遺産利用研究,據他介紹,1997年之前的申遺,主要是由侯仁之、羅哲文一輩老先生推動,地方政府並不十分積極。

1997年,麗江申遺成功成為轉捩點。張朝枝回憶,上世紀90年代末,國家開始重視旅遊産業的發展,1999年推出“十一黃金周”,於是剛剛申遺成功不久的麗江古城一夜之間“大火”,成了當時最時髦的旅行目的地。

地方的申遺熱情被徹底激發出來,寄希望於通過申遺發展旅遊,加速地方經濟發展。與此同時,各地為申遺大興土木、整治搬遷,投入的財力數以億計,“豪賭式”的申遺一度飽受詬病。

人們似乎忘了,無論是締結世界遺産公約,還是設立世界遺産名錄,初衷都是為了更好地保護。

“我們畢竟經過大規模的建設,城市發展上的一些歷史遺憾要彌補,如果各地有熱情做這樣的事情,我們大量的文化遺産資源就獲得了保護,這是正面的。”

單霽翔同時強調,要用理性和科學的態度對待申遺,端正申遺目的,申報世界遺産不僅僅是為了發展旅遊,而是保護與發展的綜合效益。

文明交流互鑒 確立保護新規

雖然申遺熱情一度火爆,但東西方文明的差異成為中國申遺的難點,讀懂規則、融入其中卻花費了中國人幾十年時間。

單霽翔介紹,早期的文化遺産保護參考的是西方標準,西方的建築多為磚石結構,人們對東方磚木結構建築並不理解,認為木構建築修繕中,換掉原來的木料,修補原來的結構,會破壞遺産的價值。

那一時期,北京市文物局局長每年都要到世界遺産大會做“解釋”,一遍遍向世界傳達:中國的古建修繕其實正是對文化遺産真實性的保護。

2008年北京奧運會前,對故宮、天壇等古建築的集中修繕曾引發國際上的質疑。另外,西方認為我們修補重繪彩畫也破壞了古建築的真實性,因為西方建築上的彩繪和壁畫主要是裝飾用途,不影響建築本體。

同年,國家文物局組織召開了“東亞地區木結構彩畫保護國際研討會”。時任國家文物局局長的單霽翔請來了世界上文化遺産領域最重要的三個機構的負責人:世界遺産中心主任班德林、國際古跡遺址理事會主任佩薩特、國際文化財産保護與修復研究中心(羅馬中心)主任布希納迪。這場研討會向全世界鄭重介紹:東亞建築上的彩繪最重要的功能是為了保護裏面的木結構。

並不是每一次都能説服國際專家。西湖申遺時,中國希望將龍井茶園納入一併申遺,因為龍井茶園是西湖景觀的一部分。但部分國際專家堅持認為龍井茶園與西湖沒有關係,最後只能忍痛將龍井茶園從申遺方案中刪除。

“就是這位專家,在今年福州的(世界遺産)大會上提出來,應該把本體跟環境一起保護。這種轉變説明她自己也在改變、在進步。”36年的申遺之路,中國與世界其他國家一道,在文化遺産保護方面交流互鑒、共同進步。

為世界提供中國範例

近些年,國內的“申遺熱”逐漸降溫,中國申遺漸漸回歸理性與常識。

對於已經列入名錄的遺産來説,如何協調好保護、利用和當地社會發展,以守住“世遺”的頭銜就顯得更加重要。因保護不善被除名已有先例,就在今年泉州被列入《名錄》的同時,英國“利物浦海上商城”遭到除名。

如何處理文化遺産與城市發展的關係考驗著各方的智慧。“保護老城、建設新城”,梁思成先生的這句話,常常被單霽翔引用,來回答保護與發展的命題。

而中國一些申遺理念甚至已經開始反哺世界,為國際制定遺産保護的規則和方法提供了更多維度。

比如,“混合遺産”作為一種遺産類型,在世界各地都有分佈。“混合遺産”是指遺産項目既符合文化遺産的標準,同時也符合自然遺産的標準,具有文化和自然雙重價值。

1987年,“泰山”項目申報世界遺産時,主要是申報自然遺産類型,但是中國提交的文本上對泰山的自然遺産價值和文化遺産價值都有充分表述。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經過考察,高度認可了泰山同時具有兩種遺産價值,在世界上開創了“混合遺産”的新類型。

遺産類型的變化使得保護的概念也經歷革新。在《從“文物保護”走向“文化遺産保護”》一書中,單霽翔有詳細論述:人們開始意識到,原有的“文物保護”概念已經涵蓋不了需要保護的對象,需要走向更大範圍、更加廣闊的“文化遺産保護”。

距離他提出這個概念已經過去10餘年,文化線路遺産保護、文化景觀遺産保護、運河遺産保護等新型文化遺産保護規劃被提出,逐漸改變了中國文化遺産保護的格局。

“這是前所未有的文化氣象。”單霽翔説。就在剛剛結束的第44屆世界遺産大會上,長城被評為世界遺産保護管理示範案例,為世界遺産保護提供了中國範例。

“中國正在從文化遺産的大國走向文化遺産的強國。”單霽翔表示,當前,國際規則的制定和解釋還由一些國家把持著,我們要持續爭取更大的話語權,拿出更多像長城一樣有典範性的實例,為世界遺産的發展做出中國貢獻。

■ 對話

單霽翔:

比數量更重要的是保護遺産的品質和價值

與侯仁之一輩老先生相比,單霽翔顯然是“後來人”。中國加入《公約》的那年,單霽翔剛剛參加工作不久。當時的他並不會想到,自己此後的命運都將與此有關。近日在接受新京報記者專訪時,他表示,申遺成功不是終點,而是新的起點,更要承擔保護的責任。比數量更重要的,是保護這些遺産的品質和價值。

用申遺彌補“歷史上的遺憾”

新京報:我們國家在申遺上起步比較晚,但成果斐然,這次長城還榮獲保護管理示範案例。目前,我們是否已經進入到了向世界輸出中國方法的階段?

單霽翔:強不強要靠我們的努力。我們還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但是我們畢竟有幾十年來積累的經驗、可持續發展的理念進步,以及對文化遺産保護的全民共識,所以對文化遺産保護走向世界,我們是有信心的。

其中,講好中國故事非常重要,因為話語權沒有掌握在我們手裏,很多公約制定的解釋是由一些國家把持的,所以我們要拿出更多保護世界文化遺産的典範性實例,為國際文化遺産領域做出更多的貢獻,來贏得我們的話語權。

新京報:中間有段時間,還引發了“申遺熱”,現在熱度有所降低,你怎麼看待這種變化?

單霽翔:確實,麗江、平遙申遺成功後,爆發了一股力量強大也頗具爭議的“申遺熱”。在這個過程中,關鍵是要糾正彌補歷史上的遺憾,我們畢竟經過大規模的城市建設,如果大家都能夠做足申遺的準備工作,大量的文化遺産資源就獲得了保護,甚至獲得了搶救性的保護,這是正面的。

另一方面要向人們闡明,申遺成功不是終點,而是新的起點。申報世界遺産的目的不僅是為了發展旅遊,它是一個綜合的效益。在申報遺産成功之時,你已經成為萬眾矚目的世界文化遺産,更要承擔保護的責任。比數量更重要的,是保護這些文化遺産的品質和價值。

新京報:從留下遺憾到彌補,這個過程是無法跨越的嗎?

單霽翔:中國的城市化進程在全世界來得最迅猛、規模最大、最激烈,文物保護的呼籲和城市建設的步伐一直有矛盾,我們留下了一些遺憾,但也取得了保護的成果。

評判現代城市的標準,決不能只有高樓大廈、立交橋、機動車,還要維護人居環境。能夠把考古遺址變成考古遺址公園,在城市中心再現歷史河道,人們就更能感到城市的親切,生活品質也會不斷提高。

讓人們“走進去” 讓文物“活起來”

新京報:把考古遺址建設成考古遺址公園,這個概念從何而來?

單霽翔:考古遺址公園這個概念是從北京開始的,最初有圓明園遺址公園。很多人是不同意的,認為考古和公園不能在一個名詞裏面。

西安的大明宮遺址開始進行考古發掘之後,在半地下建了遺址博物館,給市民遊客建了考古探索中心。在考古遺址公園的建設過程中,大明宮在2014年成為了世界文化遺産絲綢之路上的遺産點之一。通過這些實例,專家們才認識到考古遺址是可以成為公園的。

新京報:讓考古融入現代生活這方面,故宮的“文物活化”是比較成功的嘗試,有哪些經驗是可以分享的?

單霽翔:在故宮博物院工作的時候,庫房裏的藏品都堆積在那兒,散發出霉味。我們走遍故宮9371間房子之後,下定決心要擴大開放。文物藏品只有面對社會公眾展出來,才會神采奕奕。

習近平總書記説,“讓收藏在博物館裏的文物、陳列在廣闊大地上的遺産、書寫在古籍裏的文字都活起來。”活起來,就是要叫它健康地、有尊嚴地走進社會。我們看到,把修繕好的木結構古建築鎖起來,它糟朽得更快。但把它修繕好了,賦予它新的功能,比如陳列在展廳裏供人們觀賞,它反倒更健康。(新京報記者 姜慧梓 實習生 許琳迪

中國56處世界遺産名錄(截至2021年7月)

中國世界文化遺産名錄(38項)

●明清皇宮(北京故宮,入選年份(下同):1987;瀋陽故宮,2004)

●秦始皇陵及兵馬俑坑(陜西,1987)

●莫高窟(甘肅,1987)

●週口店“北京人”遺址(北京,1987)

●長城(北京,1987;遼寧九門口長城(水上長城)2002)

●武當山古建築群(湖北,1994)

●布達拉宮歷史建築群(西藏,1994;大昭寺,2000;羅布林卡,2001)

●承德避暑山莊及其周圍寺廟(河北,1994)

●曲阜孔府、孔廟、孔林(山東,1994)

●廬山國家公園(江西,1996)

●平遙古城(山西,1997)

●蘇州古典園林(江蘇,拙政園、網師園、留園和環秀山莊,1997;藝圃、藕園、滄浪亭、獅子林和退思園,2000)

●麗江古城(雲南,1997)

●北京皇家園林—頤和園(北京,1998)

●北京皇家祭壇—天壇(北京,1998)

●大足石刻(重慶,1999)

●皖南古村落——西遞、宏村(安徽,2000)

●明清皇家陵寢(明顯陵(湖北)、清東陵(河北)、清西陵(河北),2000 ;明孝陵(江蘇)、十三陵(北京),2003;盛京三陵(遼寧),2004)

●龍門石窟(河南,2000)

●青城山-都江堰(四川,2000)

●雲岡石窟(山西,2001)

●高句麗王城、王陵和貴族墓葬(吉林,遼寧;2004)

●澳門歷史城區(澳門,2005)

●殷墟(河南,2006)

●開平碉樓與古村落(廣東,2007)

●福建土樓(福建,2008)

●五台山(山西,2009)

●“天地中心”歷史古跡(河南,2010)

●杭州西湖文化景觀(浙江,2011)

●元上都遺址(內蒙古,2012)

●紅河哈尼梯田文化景觀(雲南,2013)

●絲綢之路“長安-天山廊道路網”(陜西、河南、甘肅、新疆,2014)

●“大運河”(北京、天津、河北、山東、河南、安徽、江蘇、浙江,2014)

●土司遺址(湖南、湖北、貴州,2015)

●左江花山岩畫(廣西,2016)

●鼓浪嶼(福建,2017)

●良渚古城遺址(浙江,2019)

●泉州:宋元中國的世界海洋商貿中心(福建,2021年)

中國世界自然遺産名錄(14項)

●黃龍風景名勝區(四川,1992)

●九寨溝風景名勝區(四川,1992)

●武陵源風景名勝區(湖南,1992)

●雲南三江並流保護區(雲南,2003)

●四川大熊貓棲息地(四川,2006)

●中國南方喀斯特(雲南、貴州、重慶,2007;廣西,重慶、貴州,2012)

●三清山國家公園(江西,2008)

●中國丹霞(貴州、福建、湖南、廣東、江西、浙江,2010)

●澄江化石遺址(雲南,2012)

●新疆天山(新疆,2013)

●神農架(湖北,2016)

●可可西裏(青海,2017)

●梵凈山(貴州,2018)

●黃(渤)海候鳥棲息地(江蘇鹽城,2019)

中國世界文化與自然雙重遺産名錄(4項)

●泰山(山東,1987.12) ●黃山(安徽,1990.12)

●峨眉山-樂山大佛(四川,1996.12) ●武夷山(福建,1999.12;江西,2017.7)

據人民日報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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