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如波:實驗藝術如何講述中國故事

時間:2014-08-29 12:55:19 | 來源:四川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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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期以來,許多觀眾面對實驗藝術作品,常常會發出“看不懂”的疑問,以至於實驗藝術乃至當代藝術長期面臨“脫離群眾”的詰難。的確,20世紀80年代實驗藝術在國內起步時,許多作品往往是西方藝術觀念、技法、語言的簡單挪用,缺乏對本土傳統和經驗的深入發掘與探索。8月17日,第十二屆全國美展實驗藝術展在北京今日美術館開幕,展出國內近年來具有代表性的52件實驗藝術作品,揭示出實驗藝術思考中國問題、講述中國故事的可能路徑。

此次參展作品均由2011年成立的中國美協實驗藝委會委員提名、評選,涵蓋裝置、攝影、錄影、行為等類型。對於材料、條件及狀況不適宜展出的作品,則輔以文獻展的方式呈現。尹秀珍、徐冰、宋冬、邱志傑等當代藝術家的跨媒介實驗力作,首次通過全國美展平臺與公眾見面。

中國當下的藝術生態呈現出“三足鼎立”格局:以國畫為代表的中國傳統藝術;以油畫、雕塑、版畫等為代表的西方傳統藝術;強調媒材、觀念、技法創新的當代藝術。過去,官方美術機構主辦的展覽,大都由前兩者一統天下。此次實驗藝術進入全國美展,能夠為“國油版雕”等傳統藝術從業者提供多元化的參考。對普通觀眾來説,這也是近距離了解實驗藝術的機會,讓大家知道藝術表達豐富的形式。因此,對於全國美展實驗藝術展區的設立,輿論大都持肯定態度。

不過,講述中國故事和中國經驗,並不意味著實驗藝術變得“好懂”了、“貼近群眾”了。此次全國美展實驗藝術展區,就針對每件作品設置了標簽及文字解讀,向更多普通觀眾普及實驗藝術的意義,也顯示出觀眾接受實驗藝術的難度。那麼,實驗藝術為什麼不好懂?問題究竟出在哪?

筆者認為,很可能是傳統藝術的欣賞方式,並不足以應付實驗藝術的解讀需求。觀眾在面對後者時,對兩類歷史知識的敏感、熟悉和調動,往往不可或缺。

首先是藝術史。前不久,在一場名為“我們為什麼看不懂當代藝術”的討論中,批評家呂澎將核心問題歸結于缺乏“對涉及藝術過去知識和綜合知識的了解”。我們面對的作品,必然跟藝術史上的某些現象、風格、問題、人物、作品等發生聯繫,如果缺乏相關知識背景,便難以完全“看懂”眼前的作品。

我們不妨以此次實驗藝術展區展品、中央美院副院長徐冰的《芥子園山水卷》為例。清代編繪的中國山水畫技法的傳統教科書《芥子園畫傳》,集中了明清繪畫大家的典型畫法,是中國繪畫的精華與濃縮,也是被量化的、可操作的、可臨摹的、有規律可循的。例如針對畫中的人物,就總結出“獨坐看花式”、“兩人看雲式”、“三人對立式”等固定範式——一個人是什麼姿勢,兩個人是什麼姿勢,小孩問路是什麼姿勢,都是規定好的。

徐冰認為,《芥子園畫傳》集中了描繪世界萬物的“偏旁部首”,體現出中國繪畫最核心的 “符號性”特徵。他將其中典型的岩石、樹木、流水等元素以及對應的指導性文字加以切割,重組成一幅長5.34米、寬0.34米的複雜山水畫卷。新景山水被製成雕版,然後用傳統鋀版套印的技法印刷成《芥子園山水卷》。作品的跋文,則由中央美院教授邱振中從《詩經》《老子》《莊子》等古代文獻中摘錄、拼湊而成,既寓意中國詩詞講究用典的特徵,又與《芥子園山水卷》的用意相合。

有批評家指出,徐冰溫文爾雅但頗具顛覆性的創作,啟發了我們對“筆墨”、“臨摹”、“書畫同源”等中國水墨核心概念的深刻思考。我們從上述背景也可以看到,《芥子園山水卷》的創作初衷便是回應某些藝術史問題。如果將“脫離群眾”看成中性詞,《芥子園山水卷》自然是脫離群眾的,因為其目的並非獨抒性靈、讓觀眾得到美的享受,而是體現藝術家對藝術創作本質嚴肅的學術思考。深入理解這樣的作品,觀眾對中國藝術史的把握是必需的。

第二類“歷史知識”,則是藝術家的個人生活史,以及作品依託的社會文化史。

觀眾可能會發現,在實驗藝術中,許多貌似“垃圾”的廢舊物品,常常可以成為作品的素材,宋冬的《物盡其用》堪為典型。《物盡其用》是一個超大型裝置作品,由一萬餘件破舊、殘缺,甚至從未使用過的物品組成,包括各種布料、衣物、水瓶、肥皂、藥品、書籍等等。它們的主人是2009年去世的宋冬母親、《物盡其用》的真正主創趙湘源。

在物質匱乏的年月中,趙湘源和許多中國婦女一樣,養成了收集、保存舊物的習慣,也因此經常與觀念不合的子女發生衝突。2002年,宋冬的父親突發心肌梗塞去世,趙湘源沉浸在悲痛中難以自拔。為了幫助母親走出悲傷,宋冬利用她的“收藏”,花費3年時間策劃《物盡其用》,並於2005年在北京798藝術區首次展出。展覽的特殊性在於,趙湘源親自布展並向公眾開放,觀眾可以自由地與之交談,打聽每件物品背後的故事。《物盡其用》先後亮相南韓、德國、英國等地,在反覆的交流過程中,趙湘源逐漸擺脫了喪夫之痛,與子女的關係也日益融洽。

因此,《物盡其用》又是互動式行為藝術,但其意義並不僅僅局限于宋冬的家庭。我們可以從中深入思考的問題有很多,比如節儉與消費的意義,比如中國的家庭倫理,比如歷史記憶對個體行為的塑造,比如藝術的功能。而這樣的思考,必須建立在對藝術家個人生命史、對中國當代社會進程的充分了解之上。

無需舉出更多的例子。《芥子園山水卷》和《物盡其用》,分別代表了實驗藝術講述中國故事的兩種方式:或者回應中國的藝術問題,或者回應中國的社會文化問題——然而都不是通過傳統的“審美”方式。誠如中央美院實驗藝術系主任呂勝中所言,實驗藝術很重要的理念是從社會學切入藝術,即強調社會考察,站在更廣大的視角裏看藝術。其跨媒介、跨學科特性,為普通觀眾接受實驗藝術帶來巨大挑戰。不過,隨著公共藝術教育的普及和公眾藝術鑒賞能力的提升,相信這些講述中國故事的實驗藝術作品,最終也能像20世紀80年代的先鋒文學那樣,在藝術史上、在公眾的藝術記憶中留下應有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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