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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靈檔案 | 光鮮卻委屈的人生 原生家庭的傷如何療愈?

發佈時間:2024-01-04 08:35:00 | 來源:中國網心理中國 | 作者:李玖菊

原題:原生家庭的創傷,可以這樣療愈

光鮮卻委屈的人生

莉莉在一家上市公司上班,是一名人事經理。她事業有成、家庭美滿,但總是鬱鬱寡歡,開心不起來,有時還會把自己關在屋子裏歇斯底里地喊叫,久久停不下來。

那天,莉莉小心翼翼地走進心理治療室:“李老師,我是鼓起很大勇氣來做心理治療的。我感覺自己很內耗,雖然已經拼盡全力,但感覺還是很糟糕,覺得任何事情都是自己的錯。我每天都覺得很委屈,但也不知道為什麼委屈。”

“你可以和我講講你的委屈,相信它已經困擾你很久了。”在我的鼓勵下,莉莉像開了閘的洪水一樣,滔滔不絕地講述起自己的故事。

“大家看到的我光鮮亮麗、家庭幸福,其實都是用我的委屈換來的。在辦公室裏,我不敢拒絕別人,特別怕得罪人。無論領導還是平級甚至我的下屬,只要他們提的要求,我都會去做。有時,他們提了特別不合理的要求,我也會照做。上任經理離職後,我憑著好人緣走到經理這個位置上。但其實我知道自己管理能力不行,沒有邊界,不敢拒絕別人,不敢提出自己的想法。我甚至沒有自己的想法,時刻都在討好他人。

“在家裏,我承擔所有家務。久而久之,先生默認家務跟他沒有關係。有時候,我下班很晚還要去買菜做飯,而先生和孩子就在家裏幹自己的事情,甚至一起打遊戲。我覺得這是理所應當的,家務就是我的事。但到了晚上,我又會覺得很委屈,默默地把自己關在臥室歇斯底里地哭喊。先生和孩子感覺很奇怪,以為我精神有問題。

“處理和兒子的關係更加困難。他處在青春期,很有自己的想法,總是和我對抗,甚至貶低我,這讓我更加受挫。有一次,我和兒子一起去買衣服。他非要買一件非主流的外套,我覺得中學生不該買這種不倫不類的衣服,就沒有同意。然後兒子就説我不懂時尚,跟不上潮流,還説我衣品不好,自己穿得土,還阻止別人。當時我就崩潰了,感覺自己簡直是一無是處!我歇斯底里地哭泣和吼他,引來很多人圍觀。最後,我説兒子不遵守孝道,弄得他下不了臺,生氣地走了,把我一個人留在那裏……”

聽到這裡,我感覺莉莉在關係中沒有邊界,自我價值感極低,不敢表達自己的憤怒和需求。無法容忍青春期孩子的叛逆和反抗,也許是自己沒有好好經歷過青春期。她到底經歷了什麼?為什麼會把自己始終放在這樣一個位置上?

我們可以療愈自己

原來,莉莉的爸爸是一名軍人,常年在部隊生活。她記憶中很少有爸爸的影子,大部分時間都和媽媽待在一起。媽媽是一名護士,平時做事非常幹練,性格也比較強勢,很有自己的主見。

莉莉説:“媽媽很少聽我的想法,我必須按照她的要求和規則來。否則,她就會指責我,不是説我不懂事,就是説我笨、蠢。也許是爸爸常年不在家,媽媽比較無助吧。4歲的時候,媽媽總值夜班,我每天都要乖乖地坐在沙發上等她回家。媽媽是個非常愛乾淨的人,我不敢亂動家裏的東西,更不敢吃零食,害怕零食渣弄臟地板,害怕玩具會把家里弄亂。

“我總怕做錯事讓媽媽不高興。有一次,我吃了個蛋卷,弄得滿地都是碎渣。媽媽生氣地説,不會吃就別吃,然後讓我把地擦乾凈。我真的覺得自己好笨,趕緊拿了抹布擦地。我擦完給媽媽看,她非常生氣地拿起抹布扔到我的臉上,指責我擦地也擦不乾淨,説你會幹啥,你就那麼笨嗎……我當時非常自責,覺得自己好糟糕,什麼都做不好,所以我要麼不敢做事,要麼不斷檢查來確定自己做得好不好。”聽到這裡,我不自覺地回應道:“那時你才4歲呀!”

莉莉的眼圈紅了,繼續傾訴:“5歲那年,放學後,好朋友去我家玩兒。她説好餓,我看到鍋裏有兩個包子,就給她拿了一個。我媽媽看見,當著她的面指責我,説你不經過我的同意就給她,這是我們的晚飯。你給了她,晚上就別吃飯了,家裏就倆包子。朋友默默地把包子放回去,走了。我當時感覺特別羞恥和恐慌。為了讓媽媽高興,我還得多做家務,承擔起所有事情……”

在諮詢過程中,我一直認真地傾聽莉莉的故事,並適時回應她當時的感受,製造一個安全的環境鼓勵她講述自己的經歷。我和莉莉之間全然接納的互動,能幫助她面對自己的過去,把從未好好解決的委屈和憤怒再現,讓莉莉有機會處理這麼多年積壓又無處安放的情緒。

接下來,我和莉莉一起討論,怎麼看待這些成長經歷對自己性格的影響。剛開始,莉莉很強烈地表達了對媽媽的憤怒,抱怨媽媽不配當媽媽,對待孩子那麼苛刻。她認為,自己之所以這麼抑鬱和耗竭都是媽媽的錯。莉莉在治療室裏歇斯底里地大哭,邊哭邊指責媽媽,過了很久才能平復。莉莉説,她今年38歲了,從來沒有這麼痛快地哭過。以前哭的時候,她從來不敢承認是媽媽的錯,也從來不敢抱怨媽媽,總是自己默默地舔舐傷口,越舔越傷。她對我説:“今天感覺很通暢,我第一次表達了自己的憤怒和委屈。”在治療前期,莉莉都在講述自己小時候的經歷,在一次次的故事中表達對媽媽的憤怒。

在治療中期,在莉莉充分表達對媽媽的憤怒後,我又和她討論當年媽媽為什麼這麼做。處理完多年積壓的情緒後,莉莉開始能夠站到媽媽的角度去思考,談到媽媽的成長經歷。媽媽從小生活在一個重男輕女的家庭,沒有被好好愛過,當然也不會好好愛自己的女兒。“她不是不愛我,是沒有愛的能力。”莉莉逐漸理解了媽媽。

在治療後期,我主要是幫助莉莉在現實生活中重塑自己的位置。莉莉逐漸意識到,在幼小年齡的認知水準下,造成了自己糟糕的錯覺,其實並不是自己的錯。

我們談到很多具體的事情,看看她能夠做哪些調整來改變自己的位置。莉莉首先談到家庭關係,意識到在做家務上,不是先生不想做,是自己給了他一種錯覺—他不需要做家務。覺察到這一點後,莉莉主動提出和先生共同承擔做飯的任務,比如一三五她來做,二四六先生來做。剛開始,莉莉怕先生會生氣,沒想到他還挺高興,總是嘗試新花樣,非常享受研發各種美食。每當兒子誇讚爸爸做飯好吃時,先生就特別驕傲。看著他美滋滋的樣子,莉莉才意識到這麼多年來,是她把自己放在了委屈又全能的位置上。重新分配家務是一個成功的開始。受到鼓勵的莉莉慢慢學會對先生表達自己的需要,夫妻倆相處得很好。

在先生那裏感覺到安全後,莉莉又嘗試在公司表達自己的需要,學會拒絕同事的不合理要求。她慢慢找到了邊界,也找到了自己,整個人變得更有能量,開始允許兒子錶達不同意見,尊重他的選擇,母子關係有所緩和。

通過一段時間的心理治療,莉莉能夠辯證地看待原生家庭對自己的影響,實現了自我成長,並超越了原生家庭對自己的負面影響。(文 |李玖菊 北京大學回龍觀臨床醫學院臨床心理科副主任心理治療師 《婚姻與家庭》雜誌特約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