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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學的未來在中國 徐凱文解讀社會心理服務的中國道路

發佈時間:2024-03-23 16:13:35 | 來源:中國網心理中國 | 作者:蘇向東

中國生命關懷協會社會心理工作委員會主任委員、大儒心理創始人徐凱文接受中國網心理中國記者專訪

中國網心理中國3月23日訊 (記者 蘇向東)首屆“全國社會心理服務體系建設經驗交流大會”22日以“心理學發展的中國道路——社會心理服務體系建設”為主題,邀請眾多專家學者展開圓桌對話。

源於西方的心理學如何在當代中國發展並有效地服務於廣大民眾?心理健康的中國道路究竟怎麼走?社會心理服務體系建設能夠為老百姓帶來哪些實實在在的“服務”?中國網心理中國的記者專訪了中國生命關懷協會社會心理工作委員會主任委員、大儒心理創始人徐凱文。

心理學的未來在中國,中國更有創造性

中國網心理中國記者:您在演講中提到了中西兩種心理學,它們有什麼不同?您認為,社會心理服務的中國道路該怎麼走?

徐凱文:所謂兩種心理學,並不是一種學術觀念,比喻的意味更強一些。我在演講中,指的是西方心理學和走中國道路的心理學。

我自己學的就是西方心理學。西方心理學的發展比我們早100多年,有比較成熟的體系。

10年前,我跟隨中國心理學會的代表團訪問美國。在美國心理學會的年會上,舉辦了一個中國心理學論壇,中國專家作報告,美國專家來聽。

我在論壇上講了關於中國高校的危機預防體系。

一個事實是,中國在心理學專業人才培養等方面的投入和美國有很大差距,就是發展中國家和發達國家之間的差距。

中國當時在心理學方面的投入,可能只有美國的1/10、1/20,但中國的自殺率、學生的極端事件發生率可能也只有美國的1/10、1/20。因為我們的心理健康服務獨具中國特色,是基於集體主義的文化。

我講完後,美國專家心服口服,因為中國花更少的錢,效率比美國高得多,這都是事實。當時一個美國心理學會的理事,是學術地位非常高的人,他説:聽完你們的講座,我覺得心理學的未來發展在中國,中國更有創造性。

中國心理學的發展可以走另外一條道路,就是與中國文化相結合

徐凱文:上述那位美國心理學家談到,西方心理學的模式雖然很成熟,但是最近這些年來的創新發展有很大局限。比如:實驗心理學的方法雖然很科學,但是實驗心理學並沒有重大發現,沒有解決重大的問題。

那時候,我第一次覺得:中國的心理學不是説要怎樣趕上美國,而是可以走自己的道路,有些地方中國可以做得更好。

當然這裡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心理學跟其他科學有一個不同的特點,它跟文化有非常密切的關係。

中國心理學的研究發展可以是另外一條道路,就是心理學如何與中國文化相結合。中國有5000多年的燦爛文化,這5000年的文化當中有大量的智慧。

中國成語巧妙化解“親子教育”諮詢難題

徐凱文:比如,有關“父母教育”的案例非常多,非常典型。

中國有個成語叫“拔苗助長”。“拔苗助長”這個事,我們都會覺得天下哪有那麼可笑的人?這麼種地,禾苗肯定都死光了。

但是,我們現在的青少年教育當中,父母讓初中生去學高中甚至大學的內容,就是在搞拔苗助長。

類似的案例,心理諮詢師是用心理學的技能和父母講道理,還是跟父母講成語和成語後面的智慧?這個成語可能更容易讓家長明白自己在幹一件什麼樣的錯誤事情。這是中西兩種心理學不同的道路。

一對一的心理諮詢服務困境:中國14億人,難以完成的任務

中國網心理中國記者:您如何理解我國的社會心理服務體系建設?

徐凱文:我們去基層做調研,一個很觸動我的事情,是中國社會心理服務體系絕對是服務全民的。

在中國,如果用西方心理學一對一的心理諮詢模式,實際上是一個難以完成的任務,因為中國人口基數太大。

那麼什麼樣的服務模式讓老百姓最容易獲得?什麼樣的服務是最有效的服務?做到“最簡單的服務且有效”,這是要解決的關鍵問題。

另辟蹊徑:如何讓居民步行5分鐘就獲得心理健康服務?

徐凱文:有沒有另外一個思路,另外一條道路呢?就是讓為基層民眾提供服務的村醫、社區幹部、老師掌握心理學知識,使他們不僅可以更好地幫助自己,也能更好地幫助到村民和社區的居民。因為他們的服務很容易獲得,就在居民樓底下,就在村民家旁邊,只要步行5分鐘就可以獲得有效的服務。

徐凱文:我這樣説,是因為我們曾經跟進汶川地震的10個失獨家庭,跟進了16年。上個月我還去復訪他們。這些案例使我們發現,真正提供有效心理服務的不是在大城市裏的專家,而是他們身邊的人。身邊人最能夠提供最好的幫助和支援。

這一條路就跟西方非常不一樣。西方的心理學還是在象牙塔裏,在大學裏。私人職業心理諮詢師收很高的費用,有經濟能力的人才能夠得到心理健康服務。我覺得,這是中國和西方一個本質的不同。

跟著村醫編科普教材,心理服務要用百姓聽得懂的語言

徐凱文:我們在服務基層百姓的時候,還要注意一個受教育程度的文化差異問題。受過良好的教育意味著什麼?實際上是我們有一套共同的話語體系,但是這個話語體系如果放在最基層的話,可能普通老百姓是聽不懂的。

我去東北跟村民做心理交流。如果你問他最近“焦慮”嗎?他可能不知道你説什麼。他不知道啥叫“焦慮”、“抑鬱”。你説,這個村民沒有焦慮嗎?有,“焦慮”對他來説,是“鬧心”。你問他最近有沒有鬧心的事兒,他就明白了。

所以去農村去基層做心理諮詢,我們一定要説老百姓能聽懂的語言。我們當時做了一個很重要的工作,就是要跟著村醫一起來編科普教材,用他們的語言,了解他們工作生活中會遇到的問題。

中國的社會心理服務模式=“心理服務+社會工作+社會治理”

徐凱文:關於中西心理學發展最基本的不同點,如果再做一個概括就是:西方的心理學,尤其説到心理健康服務,就是心理諮詢;而中國的心理學提供的服務應該是“心理諮詢+社會工作+社會治理”。很多時候心理健康服務是政府購買服務,一切為了服務民眾,是一個普惠式的社會服務。

幾年的社會心理服務實踐證明,很多極端事件真正能夠解決問題的是在基層,而不是在醫院或者專家。這是中國跟西方的心理學走的不一樣的道路。我覺得中國的道路更有生命力,更能夠解決問題,更符合人民群眾的需求,服務到更多的人群,遠遠超過西方心理諮詢所服務的人數。

中國特色:解決“心理問題”與解決“現實問題”相結合

中國網心理中國記者:心理健康服務為什麼要和社會工作相結合?

徐凱文:因為很多心理問題的産生是跟人遇到的實際困難有關,他需要社會的幫助。

西方心理學説只解決心理問題,現實問題是解決不了的。中國的社會心理服務工作,其特色就是把解決“心理問題”與解決“現實問題”相結合。

只要先解決了需要救助者的現實困難問題,其心理問題就迎刃而解。

徐凱文:我們最近有這樣一個個案。一個農村初中女孩,她反覆有極端傾向,情緒崩潰以後甚至會攻擊傷害別的孩子。她不是故意的,但是她有情緒的時候很歇斯底里,然後就打鬧,就有危險。

但是,這個孩子不願接受心理諮詢,怎麼辦?難道就不讓她上學了嗎?那樣可能變得更糟糕。

後來我們了解到,她小時候父親就去世了,她和母親失去了經濟來源。母親因為生計等各種原因從事非法工作,在農村裏被人看不起。更糟糕的是她母親又染上重病。她母親情緒很糟糕,也會打罵孩子,女孩就更鬱悶,極端現象就會出現。一個心理諮詢師能解決這種問題嗎?

後來,我們建議學校心理諮詢師聯繫學校校長,通過當地教育局局長牽頭,尋求當地政府的相關部門,一起想辦法。首先解決了女孩家的低保問題,母女兩人有了一個月3000塊錢的補助,在農村吃飯肯定沒問題。

生計問題解決了,再解決孩子的心理問題。孩子媽媽特別感謝政府的救助,主動鼓勵、説服孩子接受了心理諮詢。我們通過專業的心理方法幫助孩子調節穩定情緒。到現在,她沒再出現自我傷害和攻擊他人的行為。

這是一個“心理諮詢服務+社會工作+社會治理”的典型案例。從中可以看出,中國的社會心理服務體系裏面最重要的就是以人民為中心,通過政府提供相關支援,解決最基層老百姓最急需解決的問題,可以避免極端事件的發生。

中國網心理中國記者:2018年,國家衛生健康委、中央政法委、中宣部等10部門聯合印發《全國社會心理服務體系建設試點工作方案》,在全國開展試點工作。通過您5年的實踐來看,這種中國模式,為老百姓帶來了哪些實實在在的服務?

徐凱文:對於參與社會心理服務體系建設的試點城市,國家給予了很大的中央財政支援。同時各地方政府也都有配套資金,一些經濟比較好的城市,配套資金甚至達到一兩個億的規模。由於各級政府的大力支援,全國各地的試點熱情都很高,很受老百姓的歡迎,因為有效地幫助到基層的社會治理,也解決了很多百姓的實際問題。同時也培養了一大批具有心理健康知識的專業人才。比如我負責督導的黑龍江省牡丹江市,在當地政府的支援下,幾年來培訓了5000多名鄉村醫生和基層社區幹部,這些人被分佈到1100多個綜合治理點上,在這些地方,社會心理健康服務實實在在落實到了鄉村和社區,老百姓得到了實惠,提升了幸福感。這個成績是顯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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