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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絲綢之路往事並不如煙

發佈時間:2023-07-07 09:25:15 | 來源:中國青年報 | 作者:蔣肖斌 | 責任編輯:姜一平

絕大部分中國觀眾因為1998年上映的電影《泰坦尼克號》,第一次知道那場震驚世界的海難;而直到2021年上映的紀錄片《六人——泰坦尼克上的中國倖存者》(以下簡稱“《六人》”),才第一次告訴世界,原來這艘巨輪上還有8名中國乘客,而且有6人活了下來。

7月3日-6日,2023海絲國際紀錄片大會在福建泉州舉辦,舉行主題論壇、國際主題日、影片展映等多場活動,《六人》是“21世紀海絲十年”紀實影像精品展映中的一部。説著一口流利中文的英國導演羅飛,在映後交流中説:“用紀錄片的方式去看世界,會讓我們能夠多了解不同地方的人。這可能我不是我拍紀錄片的目標,但值得為此感到高興。”

在以“宋元中國的世界海洋商貿中心”之名列入世界遺産名錄的泉州,共赴一場關於海上絲綢之路的紀錄片之宴,無疑是十分合適的。海上絲綢之路曾用千年丈量時光、萬里丈量地域,2023年是共建“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倡議提出十週年,向海而生的故事,從古至今,延綿不絕。

泉州讓世界看到中國人的海洋故事,紀錄片讓這些故事並不如煙。

紀錄片仍發揮著《馬可·波羅遊記》的作用

羅飛拍攝《六人》的故事,最初是因為好奇。儘管小時候家對面住著的老太太就是泰坦尼克號的倖存者,但直到2013年,羅飛在與美國歷史學家施萬克的一次偶然交談中,才得知泰坦尼克號上有中國倖存者,於是,他開始追溯這個連中國人都不知道的“中國故事”。

《六人》中最重要的人物、也是創作團隊唯一找到其後人的中國倖存者,是一名登記名字為“Fang Lang”的中國人。海難發生時,他趴在一塊木頭上,等到了哈羅德·羅威率領的唯一一艘回來救人的救生艇。其實,“Fang Lang”的故事也被《泰坦尼克號》導演詹姆斯·卡梅隆拍了下來,還作為女主角露絲獲救的靈感。只是這一段情節在後來電影上映時被剪掉——這一段在《六人》中得以呈現。

海難只是《六人》的開頭,一個半小時的紀錄片開啟了一場偵探般的追蹤,挖出6個中國倖存者之後的坎坷經歷,那是一部華人勞工的滄桑史。“Fang Lang”直到去世也沒向家人提起過自己的遭遇,但在給遠在廣東臺山的侄孫的信中,寫過一首打油詩——“天高海闊浪波波,一條棍子救生我,兄弟一起有幾個,抹乾眼淚笑呵呵”。這是一個充滿了樂觀主義精神的中國人代表,抱著追求美好生活的信念,曆盡千辛萬苦,依然相信。

《六人》中的多位人物,在拍攝完成後的這些年去世了,這讓羅飛感到遺憾又幸運,“塵封了100多年的秘密得到了記錄”。

城市,是歷史的記錄者;而每個人,都是時光的記錄者。令700多年前的義大利旅行家馬可·波羅驚嘆的東方大港刺桐港,喚醒了世界對海絲的千年記憶。而就如IMAX(中國)董事局副主席、執行董事陳建德所説,今天,紀錄片仍發揮著《馬可·波羅遊記》的作用,用震撼人心的視覺記錄將見所未見的景象和事物帶到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們面前。

紀錄片《尋找蘇祿王》講述了600年前,來華覲見的菲律賓蘇祿王葬于異國他鄉,他的後代在中菲兩岸落地生根,于600年後枝葉交纏,共同尋找生命的起點;《石史詩》的主角是一塊在海絲頻繁“往返”的大理石,它在希臘礦場被切割採出,經雅典比雷埃夫斯港運往泉州的工廠,被製成希臘雕塑和旅遊紀念品,經義烏商城被批發給希臘商人,又由舉辦希臘式婚禮的夫婦購回中國……

我們只要把故事講出來,至於能不能打動人,相信觀眾

如果不是紀錄片《古巴花旦》的講述,誰能想到在地理上離我們最遙遠的國家之一——古巴,有一對唱粵劇的舞臺姐妹。和《六人》一樣,此次展映的《古巴花旦》,最初也是因為導演魏時煜的好奇。

當時,後來成為該片監製的香港電影人羅卡,招待了兩個會唱粵劇的古巴婆婆來香港,魏時煜聽説後覺得很有趣也跑去幫忙——發現了更有趣的事情——兩位婆婆還會唱粵語版《義勇軍進行曲》,才知道這首歌當年在古巴華人群體中的傳唱度非常高。

紀錄片將何秋蘭和黃美玉的故事娓娓道來,也勾勒出半個多世紀以來,華人在古巴的生存與生活。何秋蘭的養父方標因為家人反對他學戲而由廣東遠走古巴,黃美玉的中國父親則是華人街有名的裁縫。在父輩的教導下,何秋蘭成為紅遍古巴各個華埠的花旦,黃美玉則常常扮演小生角色。

“以前一説起關於華人華僑歷史的紀錄片,我腦海中就會出現一個老人在鏡頭前控訴受到不公對待的鏡頭。這個片子中的兩個婆婆,她們其實也經歷了這些,但展現出來更多的是童真與天真。我想要表達這種戰勝歷史的人性,這能給觀眾帶來很大的力量。”魏時煜説。

紀錄片最大的特徵是“真實”,紀錄片讓人信任其最大的秘密就是真實地再現別人的故事。當創作團隊問姐妹倆有沒有能為她們做的事,並沒有華人血統的何秋蘭出人意料地提出,想回養父方標的家鄉祭祖。“這完全不在大家的拍攝計劃之內。一個古巴婆婆有著中國人的祭祖的觀念,這是中國養父、中華傳統文化對她的影響,不是能策劃出來的。我們只要把這個故事講出來就夠了,至於能不能打動人,我相信觀眾。”魏時煜説。

《古巴花旦》曾在北京、上海、香港、紐約、溫哥華、舊金山等多個城市上映。在香港試映場,有3名中年男性感動到落淚。魏時煜問他們為什麼流淚時,觀眾告訴她,因為他們的祖父輩也跟秋蘭和美玉的父輩一樣是到古巴的勞工,但去了之後就杳無音訊,再也沒有回來。

就像泰坦尼克號上的中國人,沒有《六人》,我們就不可能知道他們去了哪;我們看到《古巴花旦》,第一次知道了古巴華人的這段歷史。有的觀眾能遙望自己的親人,而所有觀眾都能看到,在這條延綿不絕的海上絲綢之路上,人與人之間的關聯同樣不可斷絕。

不再只講熊貓長城了,把普通人的故事“全球化”

在15年前,保羅·劉易斯第一次到中國,發現現實的中國和在西方所聽到的中國存在著很大的“真空”,他認為,填補空白的方式是紀錄片。如今,已是世界科學與紀實製作人大會主席兼加拿大Hot Docs國際紀錄片節總監的劉易斯,不想再講如熊貓、長城、紫禁城這類已經被講了一遍又一遍的故事,他想看到更多創造性的、打破刻板印象的故事,以及關於中國年輕人的故事。

“在年輕一代中,東西方的差別越來越小。他們可以從社交媒體直接獲得來自另一個國家的資訊。我認為這意味著關於中國的故事將會發生改變。”劉易斯説。

中央廣播電視總臺影視劇紀錄片中心副主任梁紅介紹,近年來,中國的紀錄片逐漸從單一文化視角開始擴展到跨文化交流與合作,促進跨國界的理解和分享。比如,與法國、日本合作的《月背之上:太空變革的黎明》,首次展示中國在月背探索科學領域的工作以及對人類未來的影響,這部作品將陸續在法國、葡萄牙、波蘭、日本等12個國家播映;與英國合作的《偉大詩人杜甫》,邀請英國著名歷史學家來主持,講述杜甫的人生故事……

華納兄弟探索集團副總裁、大中華區及東南亞區總編輯魏克然·錢納認為,紀錄片的核心元素之一是人文交流,也就是講述普通人的故事。“偉大的靈感往往源自普通人的故事,他們的故事是中國非凡故事的無盡源泉,生動展現了中國式現代化進程的細節紋理。”

魏克然·錢納培養和帶領著團隊把中國故事“全球化”,並送至全球觀眾的“餐桌”。《運作中國》《智慧中國》《決勝荒野之華夏秘境》《勇敢者的征程》《數字裏的中國》等,在海外播出時均取得較好成績。

説到“餐桌”,紀錄片《柴米油鹽之上》不久前獲得上海電視節白玉蘭獎的“最佳系列紀錄片”。英國導演柯文思在上世紀80年代就曾來到中國,2013年受基辛格之邀、拍攝講述中美民間交往的紀錄電影《善良的天使》而重返中國。一下飛機,中國發展之快,讓他“感覺像到了另一個國家”。

“一部紀錄片不能完全展現中國的全貌,只是非常小的一部分”,於是,柯文思決定留下來。“我想把在中國看到的一切傳遞給全世界,當然中國也應該更好地講述自己的故事。中國有14億人民,世界需要聽到中國的故事”。

在2023海絲國際紀錄片大會上,柯文思説:“我跟西方國家的朋友説,如果你想看到這個世界的未來,一定要來中國看看,也許一開始會有文化的衝擊,但體驗過後是非常棒的。如果你能深刻體會,就能看到中國正在取得的成就,能看到文化復興,能看到非常大的活力。”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蔣肖斌 來源:中國青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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