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則臣接受本報記者採訪。巴鈺瀅攝
不久前,由茅盾文學獎、第十五屆精神文明建設“五個一工程獎”獲獎作品《北上》改編的同名電視劇在江蘇開機,引發觀眾期待。《北上》是作家徐則臣以京杭大運河為背景創作的一部長篇小説,講述了運河之上幾個家族跨越百年的故事。回憶起幾年前的創作情形,徐則臣説:“我家書房至今收藏著為寫這部作品而購置的幾十本書,如果沒有那些歷史人物傳記、水利漕運的專業書籍、運河沿線的地方誌,《北上》是寫不出來的。”在他眼中,寫作與閱讀密不可分。
“大作家的書房極少有奢華的”
“在北京搬了七八次家,終於有了自己的書房。”徐則臣笑著説,“甚至可以説,擁有屬於自己的書房,是我買新房的動力。它雖然不大,但我已經非常開心了。”和不少作家一樣,徐則臣的書房裏書並不多,他的書主要存放在客廳,有兩面墻十幾個書架,大概1萬多冊。書房則主要用於閱讀、寫作、練字。寫字檯旁的小桌上鋪著毛氈,硯臺裏墨汁尚未幹透。
“年輕時住集體宿舍,別人怎麼吵,看書都能看進去,現在身後走過一隻貓,都會覺得受打擾。”徐則臣説。讀書寫作需要靜心凝神沉思,書房既能給主人提供一個世外桃源,又能凸顯作家的個性。“我參觀過很多世界著名作家的書房。可以説,他們的書房是文學愛好者朝聖的目的地,每一間都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這些大作家的書房有的簡樸、有的古典、有的渾厚、有的閒適隨意,共性是極少有奢華的。”
徐則臣參觀過歌德、托爾斯泰、聶魯達、海明威、福克納等文豪的書房,他在這些世界名著的誕生之地感受到了寫作者心靈的純粹。歌德故居在德國小城魏瑪,二樓的書房窗明几淨,臨窗擺著一張紫檀色書桌和一把轉椅,歌德就是在這裡完成了他的最後一部作品《浮士德》。《魔王》《整年的春天》《天福的嚮往》等名作的手稿也在這裡展出。托爾斯泰莊園裏的書房十分簡樸,他在這裡寫下了《戰爭與和平》《安娜·卡列尼娜》《復活》等名著。書房陽臺外的密林、池塘、炊煙,讓人想起托爾斯泰當時與農民一起耕田、割草、縫鞋、吃馬鈴薯的情形。海明威的書房有大小兩間,他的書桌很小,跟名氣恰恰相反。海明威身形漸寬後,乾脆把打字機挪到了臥室的一個半身高書櫃上,站在一個鹿頭標本下寫作……
“書房是個性化空間,千人千面,但閱讀和寫作是書房永恒不變的主題。從這些世界級作家的書房裏,我看到的是他們對文學的虔誠。”徐則臣説。
讀書不妨慢一點
談起讀書,徐則臣滔滔不絕,想説的話很多。概括起來,他分享的讀書方法有三:一是慢讀,二是後讀,三是重讀。
熟悉徐則臣的人都知道,他看書很慢。記得有一次出差的飛機上,記者坐在徐則臣後面,看到他在讀一本外國文藝作品,一兩分鐘才翻一頁。在人民文學雜誌社任副主編養成了他較真的習慣。“我現在看書基本是精讀,也可以説是校對式閱讀,往往是一邊讀一邊拿著筆寫寫劃劃,有錯字就情不自禁地標出來。”徐則臣説。在他看來,隨著年齡和閱歷的增長,看書必須有選擇,既然選擇去讀一本書,一定要吃透。“比如我讀愛爾蘭作家科爾姆·托賓的小説《魔術師》,主人公的原型是著名作家托馬斯·曼,我就會把托馬斯·曼自己寫的作品和他的傳記也拿來一併讀。這樣的放射狀閱讀雖然慢,卻能對一類問題有較全面的認識。”徐則臣説。
《魔術師》對托馬斯·曼從德國的呂貝克到慕尼黑,再流亡到瑞士、法國、美國,直至他生命最後的歲月進行了生動記述,時間跨度從19世紀末延續到20世紀50年代。小説以優雅恬淡的筆法糅合歷史研究與文學想像,堪稱一部托馬斯·曼的創作史、家族史、心靈史。它是徐則臣向記者反覆推薦的一本書。
什麼叫“後讀”?徐則臣説他看書不趕時髦,比較滯後。“市面上特別火的作品,我不會馬上拿來讀,或是先翻一下,看看是否有價值,或是聽師友、同行的推薦,從他們覺得特別好的作品中挑選一些來精讀。”徐則臣説。在他看來,作為文學領域的專業讀者,必須要有判斷力,而不是被潮流所裹挾。因此,他的書單中總有一些文學經典。
義大利作家卡爾維諾説,經典作品是那些你經常聽人家説“我正在重讀”而不是“我正在讀”的書。徐則臣對此深以為然,他最近在讀《三言二拍》《聊齋志異》和張愛玲的作品。“讀者對一本書的理解程度與他自身所處的人生階段、學識閱歷有關,因此經典作品值得反覆讀,每次都會有新收穫。比如我學生時代就讀過《三言二拍》,現在為做博士論文再次讀,我的關注點不再是那些新奇的故事,而是古代小説敘述模式和技法如何為我們所用。”徐則臣説。
追求“在世界中”的閱讀
“那是一個鄉村少年遙望世界的夢,我覺得我在世界之外,縣城就是那個繁華的世界,是世界的中心,乃至世界的盡頭。我一直想要到世界去。”回望踏上文學創作之路最初的日子,徐則臣曾如是説。從《耶路撒冷》到《夜火車》,從《北上》到《瓦爾帕萊索》《手稿、猴子,或行李箱奇譚》等“到世界去”系列短篇,徐則臣的創作始終有一個世界性背景。不論是他以《到世界去》為題的散文隨筆集,還是評論界以“到世界去”為主題的徐則臣研究,都可視作這一點的旁證。
“我認為‘到世界去’是雙向的結果。我們出去,是到世界去;別人進來,也是到世界去。整個世界不是非此即彼的關係。比方説《北上》中,有一群陌生的外國人來了,用另一種目光,發現了我們在日常生活和歷史文化中熟視無睹的東西。我希望看一看在不同的目光下,一個事物如何逐漸接近它最真實的狀態。”徐則臣説。在閱讀和寫作中,他的目光是交叉的、移動的,時而關注同時代世界作家如何處理現實經驗,時而在文本中讓不同的人群碰撞對話,時而以中國立場進行世界想像,時而又讓外來者説出我們沒有意識到的真相。一句話,他所追求的閱讀與寫作狀態是——“在世界中”。顯然,這與大量的世界文學閱讀分不開。
“書房是一方小天地,你卻可以從中看到世界。”徐則臣説。他推崇的外國作家包括肖洛霍夫,這位俄羅斯文豪的《靜靜的頓河》讓徐則臣佩服得五體投地,讀了好幾遍,甚至“逢人説‘頓’”。此外還有美國作家喬納森·弗蘭岑、大衛·福斯特·華萊士。“我最近讀的覺得特別好的一本書是馬爾克斯的朋友、哥倫比亞作家阿爾瓦羅·穆蒂斯的《馬克洛爾的奇遇與厄運》,講述了一個冒險家、一個多情浪子在南美的漫遊。我讀後非常震驚,書中的故事不是結構森嚴的,它的旁逸斜出帶著你往前走,整個的閱讀過程非常迷人。”
豐富的世界文學閱讀經驗也讓徐則臣思考,今天的文學創作如何創新、重新抓住讀者。“這幾年大家談得比較多的文學‘破圈’問題,我覺得是一個世界性問題。當你了解了我們的外國同行面臨怎樣的文學生態,你就會意識到大家都在想辦法‘破圈’。”徐則臣説,“我的體會是,即使是在小説技術高度發達的今天,小説也遠遠沒有現實精彩。各國作家都在尋找寫作的突破口,都在試圖重新激活文學的力量,讓它更好地進入大眾視野。在中國,我覺得應該特別注意類型小説、網路文學的成功經驗。”
相比于寫作,徐則臣認為閱讀更加重要,曾給兒子寫信,希望他能熱愛閱讀,從中提升能力,獲得平常心。“我不期望孩子成為作家。雖然寫作有時很快樂,但這種生活難免枯燥乏味。我希望孩子能喜歡閱讀,閱讀可以讓人養成平常心,成為一個有格調、有情趣的人。最起碼能自得其樂,這很重要。”徐則臣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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