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賽博空間”的説舞者——論網路舞評的生態建構
編者按:由中國文學藝術界聯合會、中國文藝評論家協會主辦的第三屆網路文藝評論優選匯近日發佈成果。
本屆優選匯以“中國網路文藝這十年”為主題,吸引全國各高校、科研院所、文化機構和新文藝群體評論工作者積極參與,共有695個作品參評,其中長評335個、短評323個、微評37個。經過初評、復評、終評三輪專家匿名評審和網路票選,並報中國文聯批准,最終推選出優秀作品50個,其中長評33個、短評15個、微評2個,同時評選出3家優秀組織。
網路文藝評論優選匯每兩年舉辦一屆。活動旨在切實貫徹中央關於加強和改進網路文藝評論工作、加快建立網路綜合治理體系等明確要求,有效團結凝聚壯大網路文藝評論隊伍,推動構建良好網路文藝生態。
第三屆網路文藝評論優選匯拓展了優選範圍,首次將500字以內和五分鐘以內的微評納入優選範圍,包括視頻評論、彈幕評論、留言評論等新型文藝評論。匯聚了組織力量,在往屆個人自薦的基礎上增設組織推薦,中國文聯繫統、中國評協系統、“中國文藝評論傳播聯盟”成員單位、中央與省級主流媒體等積極參與,較好地發揮了組織優勢。網路投票互動熱烈,中國文藝評論網開發推出了投票專頁,入圍終評的103個作品吸引廣大網友積極投票34萬,引發了一輪網路熱潮,充分體現了網路文藝評論的特點。
即日起,中國網文化頻道將轉載發佈部分優秀評論作品,以饗讀者。文章均為作者來稿版本,未經編校,不代表本網觀點。
“賽博空間”的説舞者——論網路舞評的生態建構
(第三屆網路文藝評論優選匯入圍文章,由作者參選提供)
身處“全民皆為話語者”的自媒體時代,舞蹈言説突破了囿于“象牙塔”間的精英話語,以更為多元的層次在蔓生與發展。在將“流量密碼”視作生命的網路空間,一個“現象級”的舞蹈作品或者事件,往往可産生巨大的話題效應。如2021年的“國潮舞蹈破圈”事件將中國傳統文化基因與當代新文化進行完美融合,在各大媒體平臺以“傳播矩陣”的方式構建了屬於舞蹈的“年度話題”。而來自官方、學術界和普通民眾的廣泛參與,在一定程度上促成了“人人看、人人跳、人人説”的局面,燃就了轟轟烈烈的舞蹈討論熱點。尤其對於大眾而言,舞蹈的觀演體驗成為日常生活中的一個重要談資或者審美來源。作為中國網路文藝發展十年曆程的見證與塑造者,“説舞”這件曾經看似無比嚴肅或學術的事情,面貌也愈發生動與多元。正如中國舞協主席馮雙白所談到:“自媒體時代,舞評的概念極大拓展,其內容、論説方式、目的、語言等方方面面都發生了巨大變化,如果我們還秉承著傳統的舞評態度,可能就會無所適從。”
在面臨資訊龐雜、稍縱即逝、一根指頭快速劃過的賽博空間,舞蹈言説者的相貌應是何態?屬於精英話語的傳統舞評是受到衝擊還是以新的形式“沖浪”于網際網路?網路舞評究竟是以權威面貌示人還是應當脫去精英的王冠,以“嬉笑怒罵皆成文章”的“嘻哈”態度侃侃而談?在此,擬將討論的視角集中于舞評自媒體,從舞蹈參與的大眾、舞蹈評説的小眾和權威話語是否在場三個角度探討當下網路舞評的生態建構問題。
一、“觀”與“舞”的大眾
在網路媒體平臺,舞蹈一直佔有自己的一席之地。無論是近年間以《舞蹈風暴》《新舞林大會》《這!就是街舞》《舞林爭霸》《中國好舞蹈》等為代表的舞蹈真人秀節目;還是2021年初河南衛視春晚節目《唐宮夜宴》開啟的以歷史文化資源為內核的國風系列作品;河南衛視與B站聯合推出的文化劇情舞蹈綜藝節目《舞千年》;而通過B站與央視平臺再度引發觀看爆點的《只此青綠》都借由網路媒體引發大眾一輪又一輪的觀看熱情。而2022年7月民族舞劇《醒獅》在四川大劇院因疫情以“雲端展演”的形式收穫了340萬人次的線上觀看,由此開啟了“1元觀舞”系列事件,直接將劇場與網路平臺進行無縫銜接,讓遠超于劇場體量數倍的觀眾參與到舞蹈觀看當中。除了“觀舞”熱情之外,依託網路媒體平臺的“跳舞”群體同樣佔有很大體量。以廣場舞為例,例如面向中老年廣場舞教學的“糖豆”APP在2021年12月對外宣傳的月活達623萬,央視網際網路電視新媒體平臺所屬的“炫舞未來”收視用戶數月均400萬,龐大的“銀發群體”在網際網路上的舞蹈參與熱度不容小覷。網際網路的即時和多中心屬性,讓不同類型的舞蹈愛好者能夠找到自己所屬的舞蹈陣地,形成各自的“舞蹈亞文化圈”。因此,從“觀”與“舞”的角度來看,舞蹈可謂是“大眾”的。
二、“説”與“評”的小眾
從“觀”和“舞”的角度,我們發現舞蹈在網生語境中並非處於小眾的位置,有相當數量的群體在關注並體驗舞蹈。但是,在如此規模的舞蹈體驗現狀下,“説舞”的面貌則顯得弱小很多,舞蹈在網路評説的語境中則成為了“小眾”群體。以影視和舞蹈自媒體為例,分別選擇在網路比較活躍的、影響力較大的、行業評論類微信公眾號,通過觀看二者的數據差異,思考“小眾”的問題。
表格1網路舞評自媒體(數據至截稿日)
表格2網路影評自媒體(數據至截稿日)
以上數據所顯示的是在“量”上可見的差異,主要體現在原創文章發表和閱讀數量上。在原創文章發佈數量上,舞評自媒體發文最多的是“舞蹈中國”(397篇),影評自媒體為“Sir電影”(4524篇);在閱讀數量上,舞評自媒體“舞林秘籍”和“刃舞塾”各自有一篇推文達到10萬+閱讀,而影評自媒體前四名,則達到平均閱讀10萬+。不過需要説明的是,這樣的比較是一個起始數值不均等的“粗暴對比”。
首先,舞蹈與影視的受眾數量與作品産出區別巨大。據中國經濟網顯示,2021年僅城市院線觀影人次就達11.67億,在網路媒體平臺只會更加驚人。據光明網報道,國家廣電總局發佈的《2021年全國廣播電視行業統計公報》顯示2021年全國製作發行電視劇194部,全國播出電視劇20.89萬部,播出影視劇類電視節目時間883.33萬小時。從整體上看,影視類龐大的受眾基數、作品産出基數、行業結構差異等諸多複雜原因,註定影視評論的參與人數和關注度上要高於舞蹈。其次,所列前三的影評公眾號均為行業頭部公眾號,有專業內容團隊和運營團隊管理經營。因影視與資本的緊密關係,這前三頭部公眾號雖評論角度各有側重,但核心仍是以影視推介為基礎,黏合娛樂前沿資訊、時尚事件及社會熱點構成的“影視熱評”,以影評角度探討相關社會議題,由此獲取不斷的關注。並且通過評論、推薦、廣告收入形成完整産業鏈條,以保障團隊産出更多閱讀量和品質的影評。
回觀舞評公眾號,“舞林秘籍”與“舞蹈中國”為公司運營,更新頻率可以做到日更新,其餘則為個人號,因此在發文數量和更新頻率上相較弱勢。在內容構成方面,“舞蹈中國”涉及舞蹈行業資訊分享、演出資訊介紹、舞蹈常識推介以及舞蹈評論;“舞林秘籍”、“刃舞塾”、“漫舞評”和“舞評有藝思”以舞評為主,“王玫”為主編的個人書寫,其中也包含數篇舞蹈評論。除了“舞蹈中國”,其餘公眾號都帶有鮮明的個人識別符號,例如“舞林秘籍”的“異見與反思”,“王玫”的“獨樹一幟”,“漫舞評”的“學術向”等,都體現出主編的寫作背景與風格。與頭部影評類公眾號高度産業化與讀者定位最大化不同,舞評類公眾號因創始人的“舞蹈精英”背景和傳統紙媒書寫的經歷,是一種以“權威話語”的面貌在網際網路平臺的“破圈”之舉,是浸潤舞蹈中心圈多年的個人見解與個人品味在網際網路這個龐大平臺上的再一次“中心化”建構,是圈內“個人印象”在網際網路上的平行移植。於是,舞評公眾號推文閱讀量相較于影評大號而言,更多是圈內人自己的關注,這種情況在學術背景的影評類公眾號“影視獨舌”、“第24次眨眼”上也得到部分體現。
“粗暴”的比較,呈現給我們是網際網路舞蹈“大”參與和“小”評説的客觀現實。現象背後的原因複雜而多元,“説”舞群體的數量,“説”舞群體的構成,“説”舞的方式,網路平臺法則的掌握,以及能夠引起公眾不斷關注和願意討論的舞蹈話題(包括舞蹈類型、作品數量、舞蹈人物、舞蹈與社會議題、舞蹈與娛樂等),背後是整個行業生態的構成問題。
三、權威話語的失語與在場
當我們討論網路舞評的權威話語是否失語的時候,其實隱含的是對網際網路舞蹈評論生態層建構的思考。此處“失語”是上述“大”參與和“小”評説現象的一個表徵,它讓我們的評論話語被限定在一個較小的圈層當中,所有的“熱鬧”只有自己人知曉,而對於廣大受眾而言,舞蹈仍然是一些浮留在表層的“美”觀感與體驗,而那些有見地的、鮮活的、能夠引發思考的觀點則沒被看到。於是,在諸如動輒“10萬+”影評大號的映照下,網路上“説”舞的身影則顯得有那麼點形單影隻。
進一步分析原因,最大的可能則是傳統書寫在網路語境中的不適應。嚴格意義上的評論本是智力集中的産物,對於現象能夠進行精準分析與評述要求思維的覺察、智慧的累積以及剖開表層迷霧直達深層內核的洞見能力。因此,評説者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代表著某一個話語群體的“智力上層”,背後是書寫者經年的智、識、力的訓練與沉積。但是,一旦將話語環境置換到網路空間,流量裹挾之下的話語表達追求的是“爆點”、“速度”和“娛樂”。“愉悅”是讀者選擇進入閱讀的前提,而“學者式”的書齋用詞就像一堵墻橫在了“閱讀需要”和“表達輸出”之間。二者的阻隔一方面是讀圖和視頻時代“文字倒退”的一個反映。另一方面則是作為權威話語的書寫者出於對“文字正統”的體認和習慣,而無法適應網路空間的書寫需要。
那麼,網路舞評是否需要權威在場?
廣延來看,在網路上發佈的一句話、一張圖片、一段視頻甚至一個表情都可以看作是對藝術作品或現象的一種評價,這在網路時代也愈發常態,而且往往圖片和視頻的閱讀率和傳播率是長篇文字的數倍之多。例如“舞林秘籍”在2018年3月30日一篇名為《這,才是民間舞》的推文獲得了10萬+的閱讀量,其內容是一位在工地工作的新疆小夥手拿一根煙,盡情投入地展示自己民族舞蹈的視頻。這篇推文固然有“工地上的新疆小夥”和“拿煙跳舞”這些引發觀看的爆點,其引起關注的也不僅僅是舞蹈層面的原因,還有更多社會學意義上的諸如階層審視、獵奇心態等複雜動因。但在其平臺引起眾人討論的關鍵點則是推主為視頻配的如下文字:“我不知道學院派的你,怎麼看這段舞蹈?但我認為,這才是真正的民間舞。所以是我們的舞蹈出了問題嗎?”這樣幾個問題徹底引發了關於“學院派”和“民間舞”的討論。介於此,推主接著推出了名為《和大家探討:這,才是民間舞》的文章,就“什麼是民間舞”和“民間舞教育和傳承”的問題表達其個人的思考。儘管第二篇文章閱讀量只有4720左右,用主編調侃的話來説:“辛辛苦苦挖心掏肺寫了好幾千幾萬的字沒幾個人看,(工作團隊發的)一個視頻就把我給滅了”,但是“工地新疆小夥跳舞”視頻在這裡的意義絕非其他平臺單純娛樂或獵奇式的觀看,而是觸發了我們關於舞蹈文化、舞蹈傳承等深層次的交流。這都有賴於主編所提出的那幾個核心問題,是文字引起了讀者的思考和辯論,而文字書寫的背後是以梁戈邏為主筆的團隊對於舞蹈現象觀察和反思的角度,對網路熱點的敏銳度,以及經長久訓練和積累能夠撓到讀者癢癢肉的寫作掌控度,是久經沙場的舞評“老手”在網路平臺上的一個側寫。
我們的網路舞評話語發聲雖然不夠響亮,但仍有一批書寫者在持續不斷地“低語”和“絮叨”。較之於學術紙媒的嚴謹規範和發文週期限制,“説舞者”在個人自媒體平臺上較少受到上述因素的影響,因此書寫的態度更加鬆弛,這種鬆弛允許他們在這個平臺上能夠以調侃、以生活、以尖銳、乃至憤怒的口吻去説、去講、甚至去喊叫。如“舞林秘籍”針對圈內熱點所作的《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戲劇構作”對於當下的中國舞蹈就是一個偽命題》,以及對作品的即刻感受《崩潰崩潰崩潰崩潰崩潰》;“刃舞塾”對於當代藝術作品的大眾接受和對作品本體思考的《問神還是問蒼生》《撕開審美的偽裝-大眾篇》;“王玫”對於舞蹈職業生態和現實主義創作的《正面相撞新文藝群體》《自己的菜就炒在自己的鍋了吧》等等,這些寶貴的“嘮叨”“自語”和“異見”讓網路的舞蹈閱讀有趣又不乏深度。另一方面,在這個受流量裹挾、喧囂熙攘的網路空間裏,諸如“熱辣舞”“仙女舞”“舞蹈小姐姐好美”等一系列粗淺的、帶有性別凝視的、職業刻板印象的“話語”大量存在。而這些身在圈中心的“説舞者”以他們感及體膚的理解與共情,以理性思考的視角,以及那份對舞蹈的關切和執著,理清、拓展並豐富舞蹈在公眾心目中的面貌。
網路的多中心、散中心與時效特性,註定了評論話語的方式一定是多層次、多面向的。網路舞評的生態系統需要傳統書寫與網路書寫共同搭建,以建構層次清晰的需求體系。一方面,是大量官方、學術網路平臺深入嚴謹的學術話語,它的深層在場構成了網路舞評的“嚴肅”語境。另一方面,則是各類自媒體的書寫,具有鮮明的個人品味和品牌效應。在內容選題、態度表達上都有極強的風格性和閱讀的愉悅性,能夠吸引更廣泛的讀者參與到舞蹈討論和言説中,這種活力與生動構成了網路舞評的“鬆弛”語境。因此,“傳統”與“網路”、“嚴肅”與“鬆弛”以雙向奔赴的姿態彼此擁抱,在一個共生而多元的空間裏互相流動,形成螺旋上升式的評論生態,以文化的堅守態度去拓展和重組舞蹈網路話語的言説空間。
作者:張樂樂 薛莉 單位:四川電影電視學院;山西省藝術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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