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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位青年學者的年俗觀察:新年愈新 年俗不俗

發佈時間:2023-01-17 10:38:21 | 來源:光明日報 | 作者:殷澤昊 | 責任編輯:蘇向東

     【到新時代新天地中去·年俗觀察】

到海南三亞吹海風、到新疆阿勒泰賞雪景、來一場家庭檯球賽度過守歲之夜、到城市周邊的民宿泡溫泉、和幾位不回老家的朋友通宵桌遊、用春節假期學一項技能……

 春節習俗,似乎正在被經濟社會發展和城市化進程所解構。越來越多新奇獨特的活動列入春節計劃,成為春節的“新年俗”,有些甚至不像是傳統概念中那個要“歸鄉”“團圓”的春節該做的事。用這樣的“新年俗”過年,還算是真的過年嗎?

 在幾位人類學青年學者看來,人們對春節的感知和年俗實踐正在發生變化,但春節在中國人心目中的意義沒有變。

激活五感,體會年味

今年,哈爾濱工程大學人文社會科學學院副教授尹韜決定不回貴州遵義老家過年。寒假以來,他每天讀書寫作,生活與平時並無二致。

在尹韜的老家,每逢過年人們會用松柏枝熏制臘肉、香腸等臘貨。在他的記憶裏,這些臘貨特別的香味是兒時過年獨有的記憶。

前幾天,他收到了父母從老家寄來的臘貨。打開快遞的一瞬間,煙熏的香味混合著肉香和松柏香涌出,鼻腔的刺激激活了兒時的回憶,他突然意識到,年要來了。

“年不是獨立於個體的,年與身體發生聯結的時候,我們才能感受到它。這種聯結靠年俗實踐進入我們的感官,成為身體的一部分。”尹韜説,近些年有的人會説年味淡了,事實上是這種聯結弱化了。

挂燈籠、貼春聯、大掃除、放鞭炮、做各式各樣的食物……一直以來,人們用各種方式慶祝新年,在幾天時間裏,眼、耳、鼻、舌集中地受到了大量刺激,這才有了濃濃年味。尹韜認為:“一部分人,尤其是在城市生活的年輕人,出於各種各樣的原因,年俗實踐少了,對年味的感知自然就淡了。但今年春節大有不同:與以往相比,今年人口流動更便捷、集體活動更豐富,人們更加珍視和渴望這個辭舊迎新的節日,更願意主動去實踐各式各樣的年俗,讓身體與春節産生更多聯結,為來年開一個好頭。”

“從人類學的角度看,中國年所體現的這種社會性的‘熱’,與西方一些節日那種由白雪、爐火所營造的‘冷’氛圍形成鮮明對比。”廈門大學社會與人類學院助理教授李晉認為,春節文化集中體現了中國文化重群體的特點。李晉曾在美國密歇根大學學習近十年,他對年味的“濃”與“淡”有著深切的感受。

那段時間裏,李晉的農曆新年總是匆匆而過。“既沒有假期,也沒有特別的慶祝,時間長了感受不到什麼年味。”李晉回憶。2012年春節,受降雪影響,學校臨時停課,他有了空閒便邀請好友至家中包餃子、話家常,這成了他在海外最有年味的一次春節。“這再次印證了春節是‘做’出來的。只有人們主動調動身體感官,才能讓自己與這個節慶系統相連,從而産生過年的美好體驗。”他説。

關鍵在“年”,“俗”只是對生活的安排

離春節還有不到一週的時間,雲南大學民族學與社會學學院副教授袁長庚和家人正忙著準備年夜飯、置辦年貨。雖然與以往回山東老家過年的感覺不同,但對於一家三口的團年之夜,袁長庚一點也不含糊。前兩天,他去昆明的篆新市場,看著人頭攢動的場景和琳瑯滿目的特色年貨,他“不禁撲向了春節的市井煙火”。

“按照以前的年俗,如果一個人過年不回家是不可接受的,這會成為這個人一年中的遺憾。現在這種約定俗成的觀念正在發生變化。”袁長庚認為,從民俗學的角度看,年俗是很“齊整”的概念,年俗的內涵、起源、發展等都可作為研究課題。作為人類學的研究者,他把年俗看作一套可實踐的生活技術,它教會人們如何把生活裝點得有聲有色。

“從小我就知道過年要團聚、吃年夜飯。長大後,身在外地過年,我還是會自然而然地想著去邀請好友相聚。沒有人把這些東西強行灌輸給我,但是這就是內心的自覺外化成了行動。由此可見,過年的這套生活技術,已經融進中國人的文化基因,成為生活的一部分。”袁長庚説。

尹韜也認為,人們常常強調春節的傳統文化屬性,把它上升到“非遺式”的高度來討論。這樣仿佛把春節當成了博物館裏的陳列品,無形中淡化了春節與生活的自然聯繫。

今年,除了常規活動,袁長庚還計劃在昆明市周邊遊覽、去滇池看候鳥。“旅遊算是年俗嗎?我認為算,因為它是生活的一部分。”袁長庚舉例説,“十年前,如果有人提出旅遊過年的方案,長輩可能會強烈反對。可現在,一家人到一個旅遊區度過難得的團聚時光並不少見。‘年俗’二字的關鍵在‘年’,‘俗’只是我們對生活的安排。這些安排每年也許不一樣,但不變的是我們對新一年的期待和嚮往。”

隨著人們生活水準的提高和娛樂手段的豐富,人們歡度春節的方式也越來越多元。“在歷史上,春節扮演過不少角色。它一度是宗教色彩濃厚的祭祀儀式,後來才慢慢演變成節慶系統。年俗實踐從來不是一成不變的。正是年俗的邊界不斷擴展,才彰顯出春節文化的延展性、包容性和它強大的生命力。”李晉説。

人若是“小船”,春節便像“港灣”

每年,人們都會在一個時刻回望一年的工作和生活。手機軟體會生成一系列的數據,告訴用戶這年最愛的歌單、去過的城市、到訪的餐廳等各類資訊;各單位企業會開展年終總結和考核,為一年的工作畫上階段性的“句號”;每個人也會思考自己這一年已達成或未實現的目標,併為新一年作規劃。

可仔細想想,這個時刻,常常是西曆元旦。

有些歷史上採用過農曆計時的國家,如今已將農曆新年和西曆元旦合二為一。但在中國,人們更願意保留農曆新年這個農耕時代留存下來的節慶。“農耕時代,春節有著計時等功能。到了現代,這些功能已經淡化,可春節沒有消失。”袁長庚認為,當代人,尤其是在城市工作的上班族,工作和生活節律多是按照西曆來進行的。而春節就在這個時候,在西曆時間流上,打開了另一個空間。當我們走進這個空間會發現,每個人似乎都有另一種生活,大家都憧憬、熱愛它。

曾經,有些人把春節創造出的這一空間視作對正常生活的一種干擾。過年回鄉“舌戰”親戚等短視頻在網路上的廣泛流傳,充分體現了這一點。而在袁長庚看來,近些年,這種摩擦正在緩和,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意識到春節的空間為自己帶來的不是干擾。相反,這個空間正成為人們整理生活、審視生命不可多得的機會。

“也許人們並不會用在這個空間裏所做的事來定義自己的一整年,但在這個空間裏,我們與自己對話、與家人團聚,能做一些在日常生活中難以實現的事情。”袁長庚説。

關於年和年俗,還有許多一時難以用言語解釋的情愫。但看看不遠萬里輾轉多站也要回家的人、看看舉家出行遊山玩水共用天倫的人、看看獨坐陽臺沐浴冬陽享受閱讀的人……在神州大地的每個角落裏,人們都用自己的方式詮釋對春節的理解。“行動往往走在理論的前面,並不是每一種年俗和行為都能用語言解釋,但可以確定的是美好生活是每個人共同的追求。”李晉説。

“今年過年,我本計劃重走一些早期人類學家進行田野調查的地點。但最終還是決定多陪陪家人,看書寫作、逛逛廟會。另外,我一定會去一趟實體書店,我喜歡書店的閱讀氛圍。”尹韜説,在春節的空間裏,他享受這種從日常環境中跳脫出來的感覺,進入一種自我調適和休養的狀態。同樣作為高校教師,李晉也計劃在春節期間讀書寫作,為自己充電。他們都認為,設計和安排屬於自己的春節,為新一年的生活蓄足能量,就是過年的意義。

也許對於中國人來説,春節就像一個港灣,只要到了這個時間,無論前方的路還有多遠,一艘艘小船都要駛進這裡歇歇腳、加加油。年過完了,小船就會滿載著希望和祝福,繼續踏上航程。

 (本報記者 殷澤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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