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問)杭侃:雲岡石窟何以體現中外文化交流史?
中新社太原4月8日電題:雲岡石窟何以體現中外文化交流史?
作者杭侃雲岡研究院院長
跨越1500年,雲岡石窟何以體現中外文化交流歷史?又如何在新時代成為東西方交流的文化之橋?
這些,還得從1500年前説起。
雲岡石窟的歷史地位為何如此之重?
西元398年,道武帝拓跋珪遷都平城(今山西大同),開啟了北魏平城時代。439年,太武帝拓跋燾出兵攻克涼州(今甘肅武威),統一了中國北方地區,結束了五胡十六國的紛亂局面。460年,來自涼州的高僧曇曜在北魏皇室的支援下,主持開鑿雲岡石窟。
雲岡石窟在開鑿時就給人以強烈的視覺衝擊。《魏書·釋老志》在記載曇曜為五位皇帝開鑿的五座洞窟(現編號16-20窟)時寫道:“曇曜白帝,于京城西武州塞,鑿山石壁,開窟五所,鐫建佛像各一。高者七十尺,次六十尺,雕飾奇偉,冠于一世。”北魏的酈道元在其名著《水經注》中記雲岡石窟:“鑿石開山,因岩結構,真容巨壯,世法所稀。”
中國佛教考古學開創者宿白先生在《平城實力的集聚與“雲岡模式”的形成和發展》中寫道:雲岡石窟是新疆以東最早出現的大型石窟群,又是當時統治北中國的北魏皇室集中全國技藝和人力、物力所興造……它所創造和不斷發展的新模式,很自然地成為魏國領域內興造石窟所參考的典型。所以,東自遼寧義縣萬佛堂石窟,西迄陜、甘、寧各地的北魏石窟,無不有雲岡模式的蹤跡,甚至遠處河西走廊、開窟歷史早于雲岡的敦煌莫高窟亦不例外。
為什麼要開鑿雲岡石窟?
304年,匈奴人劉淵起兵離石(今山西離石),建號漢。316年,其子劉聰打下長安,滅亡了西晉,開啟了一百多年五胡十六國各據一方的局面,不同的政權間相互攻伐,民族矛盾十分尖銳。
結束這一黃河流域戰亂局面的北魏政權一開始也沒有很好地解決民族矛盾,北魏太武帝與南朝交戰,其戰書寫道:“吾今所遣鬥兵,盡非我國人(鮮卑人)。城東北是丁零與胡,南是氐、羌。設使丁零死,正可減常山、趙郡賊;胡死,減并州賊;氐、羌死,減關中賊。”這樣的政權即使以武力征服了北方地區,政權也是不穩固的。
那麼,用什麼來凝聚社會共識,穩固自己的統治呢?北魏統治者找到了佛教。
起初,發源於大興安嶺的鮮卑民族並不信仰佛教,《魏書·釋老志》記:“魏先建國于玄朔,風俗淳一,無為以自守,與西域殊絕,莫能往來。故浮圖之教,未之得聞,或聞而未信也。”拓跋鮮卑民族在南下過程中接觸到佛教,並認為佛教具有“助王政之禁律,益仁智之善性”的功效。而佛教徒也宣稱“能鴻道者人主也”,皇帝“即是當今如來”,於是皇帝下詔“令沙門敷導民俗”。現在北魏石窟中很多供養人行列前,都有僧人引導,就是“令沙門敷導民俗”的具體體現。
為什麼説雲岡石窟見證了中外文化交流?
平城是北魏絲綢之路的起點,《魏書》記載北魏通往西方的道路裏數,是以平城為基點,北魏統一北方也為絲綢之路的暢通打下了良好基礎。北魏在統一北方的過程中不斷往平城移民,文獻記載人數超百萬,由此形成了多元的平城文化面貌,以南方人的眼光看,是“胡風國俗、雜相糅亂”(《南齊書·魏虜傳》)。
山西大同出土了許多外國遺物,文獻裏記載前來平城的外國人很多。《北史》記載了一個大月氏人在平城製作玻璃的故事:“太武時,其國人商販京師,自雲能鑄石為五色琉璃。於是採礦山中,于京師鑄之,既成,光澤乃美于西方來者。乃詔為行殿,容百餘人,光色映徹,觀者見之,莫不驚駭,以為神明所作。自此,國中琉璃遂賤,人不復珍之。”平城墓葬中也出土這類本土製作的玻璃器,如長頸壺、深腹碗、缽、小口盂等,都是典型的中原或鮮卑造型的器物。
雲岡石窟中所見的中外文化交流例證更多。
1933年9月,中國營造學社的梁思成、林徽因、劉敦楨等人調查雲岡石窟,並在後來發表《雲岡石窟中所表現的北魏建築》一文指出,雲岡雕刻中,“非中國”的表現甚多,或顯明承襲希臘古典宗脈;或繁富地摻雜印度佛教藝術影響,其主要各派元素多是囫圇包並,不難歷歷辨認出來的。
他們的研究更側重於建築和裝飾,“雲岡石窟乃西域印度佛教藝術大規模侵入中國的實證。但觀其結果,在建築上並未動搖中國基本結構。在雕刻上只強烈地觸動了中國雕刻藝術的新創造——其精神、氣魄、格調,根本保持著中國固有的。而最後卻在裝飾花紋上,輸給中國以大量的新題材、新變化、新刻法,散佈流傳直至今日。”
雲岡石窟何以成為“國際文化交流使者”?
新中國成立以後,許多外國政要和國際友人來到雲岡石窟參觀。尤其是1973年9月15日,周恩來總理陪同法國總統蓬皮杜考察雲岡石窟。蓬皮杜既是第一位訪問中國的法國總統,也是西方國家元首訪華第一人,意義重大。周恩來總理在視察大同時反覆強調,一定要保護好文物古跡。在這次視察中,周總理提出“雲岡石窟要三年修好”。這就是雲岡人經常説的“三年維修計劃”。
周恩來總理陪同法國總統喬治•蓬皮杜視察雲岡石窟。雲岡研究院供圖
從1974年開始,中國投入鉅資,按照“搶險加固、排除險情、保持現狀、保護文物”的原則,用三年時間完成主要洞窟的大規模搶險加固。2017年,蓬皮杜總統之子阿蘭·蓬皮杜攜夫人參觀雲岡石窟,在周總理紀念室觀看了懸挂在墻壁上的蓬皮杜總統參訪雲岡石窟老照片,還一一辨認了照片中的陪同人員。
1977年5月,荷蘭大公主貝婭特麗克絲和丈夫克勞斯親王參觀雲岡石窟。38年後的2015年10月,荷蘭國王威廉·亞歷山大與馬克西瑪王后攜三位公主在大同遊覽了馳名中外的懸空寺和世界文化遺産雲岡石窟。
荷蘭國王威廉·亞歷山大一家合影。雲岡研究院供圖
數十年來,雲岡石窟接待了來自法國、英國、墨西哥、不丹、泰國、荷蘭、烏拉圭等多國政要,國際知名度與日俱增。在外國友人眼裏,“雲岡石窟毫無疑問是世界藝術的高峰之一,它表明你們的創造精神,是貴國文化遺産對世界最優良的貢獻之一”(蓬皮杜總統語),在新的歷史時期,雲岡石窟必將為中外文化交流發揮更大作用。(完)
作者簡介:
杭侃,1965年5月生於江蘇南通,現任雲岡研究院院長。曾任上海市歷史博物館副館長,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副院長、院長。主要研究方向為佛教考古、宋元考古、文化遺産學。發表《雲岡第20窟西壁坍塌的時間與雲岡五窟最初的佈局》《河北定縣兩塔基出土凈瓶的幾個問題》《宋元時期的地方城址》《清明上河圖再研究》等論文四十余篇。參與和組織了20多個大型展覽及圖錄的編寫工作。曾入選中國教育部“新世紀優秀人才支援計劃”、獲北京大學十佳教師、國家教學成果二等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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