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個展覽上,我碰到七八年前聯繫過的一位設計師,現在的著名策展人、某私人藝術基金會的總監(這種個人身份的變化,也是中國藝術這七八年發展變化的縮影吧)。一陣寒暄之後,我向他請教對國際國內藝術生態的看法,彼此感嘆了一番公益藝術基金和美術館在中國的缺席和現實操作的不易。突然,我“靈光一現”:“我們正在寫一本書,在寫這本書的過程中我們改變了許多曾經錯誤的看法、澄清了許多模糊的認識,我們希望這本書能對美術館的發展和利好政策的出臺産生影響。” 一本書能做到什麼呢?”出於禮貌,還有一句話他沒有説出:“好大的野心,好沒邊際的夢話!” 反思自己的“口出狂言”,我想大約是股“剩餘的激情”作祟吧。對美術館業進行調研、思考、資料收集的這幾年,恰恰是這樣的疑問、“野心”和夢,驅動了我們做好一家美術館的激情。這一年來,我們按照“書”的規範去形成它,又有太多的激情被擠壓,化身成了客觀的數據、案例和觀點陳述。因此,寫這本書的時候,總是一邊摩拳擦掌,一邊抓耳撓腮。尤其是中國的美術館的發展日新月異,社會意識、學術氛圍、制度環境和國際國內的經濟金融形勢都在變化中不斷調整著美術館的發展方向。很多剛開始用到的資料,早已更新幾輪,思維隨著研究的加深也在拓寬、進步,沒有激情以及剩餘的激情,無法想像這本書可以完成。 在一次次對原始材料和書的結構、內容、思想、意義的探討中,每每有所得,我們不僅會問自己,還會認真計算,如果早看清這一點,今日美術館可以少走多少彎路,這些彎路大約價值幾何,下一步我們該如何做出有效率的調整,所付出的力量與所得到的價值是什麼。我私下裏更頻繁的發夢是,到底哪天能在中國看到中國美術史(不要説世界美術史)比較完整的展陳呢?在中國每年增長的千萬富豪、百萬富豪中,如果有1%的藝術愛好者和支援者,那麼咱們美術館的日子大約會好過許多,至少過去一百年的中國美術史的展陳我們就可以完整做到了吧。發這個夢的時候,不禁覺得有些傷感,尤其是在北美和歐洲的一些美術館、博物館參觀時,徜徉在人家的“中國館”,發這種夢,就更為傷感:中國這麼大、文明這麼悠久的一個國家,這幾年蓋了那麼多讓世界稱歎的建築,卻還不能從藝術中找到自己——除了傷感,作為一個中國的美術館工作者,還會覺得羞慚。老外對咱老祖宗留下的寶貝如此熱衷,充分證明中國曾經擁有的文化地位。那麼當代的中國文化,是否能光復曾經的輝煌?雖然當代藝術的價格這幾年在國際拍賣市場上噌噌上漲,但這是倚賴國際炒家操作,倚賴全方位的“中國熱”,還是有其自身的力道與價值呢?為中國當代藝術對世界藝術的有效性,提供更充分的發展環境與更強有力的證明,我們美術館所做的還遠遠不夠呢。 羅馬從來不是一天建成的。“一本書能做到什麼呢?”我想即便只是一塊城磚,也望它能不辱使命。 同時,我要借這塊“私人領地”,感謝我的合作夥伴子康先生。這本書雖然是我們兩人共同的創作——由於引用了大量的資料,也可以説是美術界同仁們共同的智慧,但沒有他獨到的觀點和深刻的思想,以及他5年來孜孜不倦的記錄和資料收集,就不可能有這本書。 羅怡 2009年3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