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典兒童文學中的“老者”形象

在很多兒童文學中，經常會出現與兒童互動並對其成長産生深遠影響的老者形象，例如路易斯•梅•奧爾科特（Louis May Alcott）《小婦人》（Little Women,1868）中的馬奇伯母（Aunt March）、弗朗西斯•霍奇森•伯內特（Frances Hodgson Burnett）《小勳爵》（Little Lord Fauntleroy,1886）中的多林考特伯爵（The Earl of Dorincourt）、厄休拉•勒奎恩（Ursula Le Guin）《地海巫師》（A Wizard of Earthsea, 1968）中的歐吉安（Ogion）、歐內斯特•海明威的（Earnest Hemingway）《老人與海》（The Old Man and the Sea, 1952）中的聖地亞哥（Santiago）等等。對於兒童而言，這些老者不僅擔任孩子的養育者或監護人，更作為他們成長的引路人，為其提供重要的精神支撐力量，肩負著傳遞深幽的思想智慧和厚重的歷史文化的重要使命。

作為智者的老者形象熠熠生輝。在回應二十世紀六十年代生態危機問題的《地海巫師》中，作為長者的巫師歐吉安充滿著常人難以企及的智慧，懂得尊重自然規律並因勢利導地使用魔法。歐吉安不僅是故事主角格得的啟蒙教師和精神嚮導，也是維護自然平衡和生態秩序的重要力量。當他聽説年少的格得被魔法所困甚至陷入了昏迷狀態時，主動來到了格得所在的村莊，悉心傳授魔法的基本原理和道德準則，幫助格得學會控制自己的魔法力量。他在格得離開自己前往柔克（Roke）魔法學院進修時，仍不忘提醒他莫要被世俗名利所蒙蔽，在追逐權力和聲譽的洪流中迷失方向。當年輕氣盛的彼得陷入困境之後，歐吉安再次給予他無限的包容和教導，鼓勵他直面自己的錯誤和弱點。作為老者的歐吉安，憑藉自身的智慧、耐心、仁慈和責任感，深刻地影響並改變了格得，使他最終成為直面自我、拯救世界、維護生態平衡的救世主。

理性大氣的老者形象以《小婦人》中的馬奇伯母為代表。馬奇伯母是梅格四姐妹父親馬奇先生的嫂子，看似古板守舊，卻對十九世紀美國女性的困境以及美國社會的諸多問題都有自己獨到而深刻的見解，對四姐妹産生了深遠的影響。富有的馬奇伯母經常接濟四姐妹，鼓勵並資助她們通過接受教育的提升來提升自身的學識。難能可貴的是，馬奇伯母對所處時代女性在社會生活和婚姻關係中的弱勢地位有著十分清醒的認識，特別是經濟地位對女性生活的決定性影響，因此她堅決反對出於衝動和感情而走入毫無保障的婚姻，竭力説服四姐妹要選擇有經濟能力的男子成家，努力阻止梅格嫁給窮光蛋約翰•布魯克，並試圖將喬改造為典型的淑女形象，以期她在成年之後能嫁入一個好人家。而當她為喬的獨立意志和不撓精神所折服後，便將自己的豪宅留給她，使其無需依靠婚姻也能擁有一個安身立命之所。可以説，馬奇伯母不僅予以青澀稚嫩的四姐妹物質上的資助，更是憑藉自身的理性和智慧，指引她們在追尋理想的成長之路上做出自己的抉擇。

榜樣型老者以《老人與海》中的聖地亞哥最具代表性。聖地亞哥代表著海明威所秉持的硬漢子精神：一個人可以被毀滅，但不能被打敗。作為經驗豐富的捕魚人，聖地亞哥遵循大自然的變化，通過觀測天氣、洋流、鳥群、魚群來尋找最佳捕魚地。在出海過程中，他始終信心堅定，雖然八十四天都沒能捕獲一條魚，卻從未氣餒，反倒走得更遠，堅信唯有走得遠才能捕獲更大的魚。在面對鯊魚的襲擊時，聖地亞哥仍然不願屈服，認為強大的靈魂能夠戰勝一切，因此他緊緊抓著那根將他自己與大馬林魚連在一起的繩索，整整三天仍不放棄。老人雖飽受肉體的折磨，但卻取得了精神上的勝利，並獲得了漁民們的尊敬。聖地亞哥與學徒馬諾林（Manolin）之間的友誼同樣成為促進男孩成長的重要力量，基於共同的興趣，棒球成了老人與馬諾林之間的主要話題，特別是老人對堅強不屈的棒球球星喬•迪馬吉奧（DiMaggio）的崇拜深深地感染了男孩。此後，聖地亞哥不僅向男孩傳授的捕魚機會與生活智慧，更用自己的行動向馬諾林展示了自己面對磨難無所畏懼的頑強意志，也讓男孩懂得什麼是真正的捕魚人。

成長變化型的老者同樣發人深省。《小爵士》中的爺爺多林考特伯爵是英國十九世紀貴族階層的代表。曾經的他自私冷漠，眼中只有利益、沒有親情，對兒子不聞不問，導致父子關係日漸疏遠。多林考特伯爵最初得知面對素未謀面的孫子塞德里克（Cedric）是家族財産的唯一合法繼承人時，對這個在美國出生成長的孫子充滿偏見，認為他一定毫無教養。在與塞德里克的相處過程中，多林考特伯爵被孫子善良大氣的性格所吸引，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樂、自豪和喜悅。於是老伯爵一反常態，開始接受孫子的建議，逐漸改變自己的做事方式，善待身邊的僕人，減免窮人的稅收，為所在地區做慈善事業。正是在孩子的影響下，老伯爵不斷進行自我反思，重拾久已失去的親情、同理心和對世界的善意。可見，老者也可以不斷成長，“孩子是成人之父”的理念被再次演繹。

總的來説，兒童文學中的老者並不是疾病、貧窮、孤獨、癡呆、衰老等代名詞，而在更多情況下，成為了智者和思想者的同義詞。他們是孩子們成長的啟迪者、引路人，甚至自身也會同兒童一樣不斷成長。這些正面的老者形象，無疑有助於更新人們對老者以及老年概念的固有認識，傳承民族價值風尚與家庭美德，培育文明健康的文化氛圍，發揮良好家風的積極影響，推動全年齡段和諧包容的社會生態系統的建構。

作者：北京語言大學 王月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