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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話張擇端:欲盡"清明上河"意 且將"西湖爭標"觀

發佈時間:2022-10-26 08:50:00 | 來源:北京青年報 | 作者:梁秀嶷 | 責任編輯:蘇向東

  作者臨繪的《西湖爭標圖》

  余輝先生與作者臨繪的 《清明上河圖》合影

  作者臨繪的《西湖爭標圖》局部

  余輝先生題跋


中國十大傳世名畫之首《清明上河圖》,相信幾乎所有國人都耳熟能詳。那你知道在《清明上河圖》之外,張擇端還有一幅可與《清明上河圖》媲美、失蹤千年後終見天日、堪稱《清明上河圖》姊妹篇的名畫嗎?

故宮博物院余輝博士經過兩三年的考證,終於發現了張擇端的另外一幅傳世名畫《西湖爭標圖》的下落,即元代王振鵬的一幅臨本。可惜此臨本已經模糊,而且有殘缺。更為神奇的是,余先生找遍大半個世界,這件摹本竟然就存放在《清明上河圖》旁邊的櫃子裏。而我與張擇端的對話,就從臨繪這幅畫作開始吧!走進他的精神世界,感受宋代繪畫巔峰,舍此道別無他途。

從《清明上河圖》卷尾跋文 發現了《西湖爭標圖》的蹤跡

《西湖爭標圖》乃北宋傳世名作《清明上河圖》作者張擇端僅留世的兩件畫作中的另一名作。而這幅名作的發現和認定者則是北京故宮博物院研究室主任余輝博士,這也是余先生近年來最大的學術成果之一。

北宋張擇端以一卷《清明上河圖》而名聞天下,驚艷后世。自問世以來,以其宏大精微之主題,深刻細膩之風格,精湛絕倫之技藝,撲朔迷離之身世,無可爭議地成為中國十大傳世名畫之首。而世人絕大多數只知張擇端《清明上河圖》,甚至長久以來人們認為張擇端只有一幅作品留世。那另外一幅是怎麼被余輝博士發現的呢?

身為故宮博物院研究室主任的余輝博士每天的工作就是和書畫打交道,特別是古代傳世名作。他發現了故宮博物院藏宋張擇端本《清明上河圖》卷尾金世宗大定丙午(1186年)金人張著跋文:“……按《向氏評論圖畫記》雲:‘《西湖爭標圖》、《清明上河圖》選入神品。’藏者宜寶之。”此為關於張擇端留世作品的最早也是唯一的記載。除此之外,元朝以後,再也沒有見到《西湖爭標圖》的任何資訊。《西湖爭標圖》就這樣在歷史的長河中銷聲匿跡了。當代收藏大家馬未都先生曾經在《國寶100》大型節目中大發感慨:“《西湖爭標圖》到現在都沒有遇到,要是哪天找到了,那就是另一件超級國寶。”

找遍大半個世界,摹本竟然就存放在《清明上河圖》旁邊的櫃子裏

首先,余輝先生根據張著跋文做出一個大膽的推論:《西湖爭標圖》與《清明上河圖》應該是姊妹卷。這一點可以從兩幅作品相似的名稱、相近的題材以及相同的藝術水準得到印證(選入神品)。而且根據張著跋文的語氣,著錄《向氏評論圖畫記》知道了這對姊妹卷均在私人手中,“藏者宜寶之”。

認定這兩件作品是一對姊妹卷後,余先生依照《清明上河圖》卷的樣式勾勒出《西湖爭標圖》卷的大概輪廓,這為後來找到並確認《西湖爭標圖》的摹本《龍舟奪標圖》奠定了基礎。

余先生認為《西湖爭標圖》應該有六個特徵:

1.畫中的西湖應該是寫實的,建築佈局、景物和人物、舟船的賽事活動也應該是北宋汴梁地區風物;

2.畫中的建築樣式必須有宋代北方的時代及地域特性;

3.《西湖爭標圖》的構圖應與《清明上河圖》有一定的對應關係,像《清明上河圖》卷的“城內”“城外”那樣,也會有“池內”“池外”的佈局,甚至也可能會有“在橋下”式的高潮;

4.畫幅的高度應該一致;

5.繪畫材質應該是絹本;

6.繪畫手法應當相同(這一點在我後來的臨繪中得到了驗證)。

帶著以上推論,余先生在浩如煙海的古畫中尋找以龍舟奪標為題材的畫作,最終鎖定舊傳王振鵬、現作為元人的《龍舟奪標圖》,就是北宋張擇端《西湖爭標圖》卷的原大摹本!之前所有關鍵點也在該作品中一一得到驗證。來看王振鵬的《龍舟奪標圖》:

1.全卷為非常寫實的風格,用界畫繪製建築和舟橋。所繪賽事活動均與《東京夢華錄》所記載的完全相符;

2.畫的是北宋時期建築。《龍舟奪標圖》卷中所表現的建築位置竟與《東京夢華錄》中記載的龍舟奪標場景中的建築位置驚人的一致;甚至如舟船的運動方向都是由右向左;

3.構圖也與《清明上河圖》高度重合。如《清明上河圖》卷高潮部分繪製了船橋相撞化險為夷的場景,《龍舟奪標圖》卷的高潮部分也和一座拱橋發生了關係。《清明上河圖》卷利用城墻將畫面分割成城內和城外兩個部分,《龍舟奪標圖》卷也在龍舟奪標活動的岸邊用一道官墻和寶津樓將畫面分割成池內和池外兩個部分。而且兩卷建築的斜面角度幾乎都是45度,兩卷視平線的高度也基本一致;

4.《龍舟奪標圖》卷與《清明上河圖》卷的尺幅高度幾乎一致,而視其長度卻發現有明顯被人裁剪過的痕跡。雖然如此,《龍舟奪標圖》卷的長度也存留下了114.6釐米,實在是太珍貴太難得了!雖然該作長度與長達528釐米的《清明上河圖》相比是個遺憾,但遙想張擇端大作《西湖爭標圖》完工之時,其洋洋大觀卷帙浩繁肯定不會輸與《清明上河圖》罷;

5.材質相同,都是絹本;

6.雖説《清明上河圖》卷是設色,而《龍舟奪標圖》卷是白描,但余先生的老師薄松年先生告訴他明穆宗命畫師添色之事(見後文),改變了《清明上河圖》卷原為墨筆的基本面貌。由此可以證實,兩圖是張擇端用同樣的繪畫技法白描墨筆繪成的。

幸虧王振鵬摹制了《西湖爭標圖》卷,使我們多少知道了其中的一些內容。更令人驚奇的是,余先生找遍大半個世界,這件摹本竟然就存放在《清明上河圖》旁邊的櫃子裏,若古畫有靈,真不知作何感想!兩畫卷猶如一對戀人,時隔千年,仍能朝夕隨伴,相依相偎。這樣的巧合,更是科學都無法解釋的。而更慶倖余先生孜孜不倦的考證,才使千古謎團終得破解。

我為什麼要與張擇端隔空對話?

與張擇端這樣的空古絕今的藝術奇才對話交流,最好的方式莫過於臨繪他的畫作,走進他的精神世界,與他進行一番千古對話和心靈交流,舍此道別無他途。這也得感謝元代王振鵬的隔世傳話。

那是2019年春,我正潛心研讀中國繪畫史。了解到中國繪畫在宋朝已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是為中國繪畫史的黃金時代。自此對宋畫産生了濃厚的興趣,尤其對《清明上河圖》情有獨鍾。反覆觀摩研究,竟然嘗試臨繪此畫,並遍尋宋代歷史及與此畫相關的資料。也許是緣分使然,我購買的第一本關於此畫的專著,便是余輝先生於2015年所著《隱憂與曲諫》一書。反覆閱讀後,終於對《清明上河圖》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展卷觀摩原畫時,已經能隱然以宋人自居。穿街走巷,仿佛置身於瓦舍勾欄,左顧右盼,周邊皆親朋好友。趁著一份無法名狀的興奮,遂于同年深秋動筆,終於在2020年臘月墨稿完工。其間曾有幸得到中國美術館館長楊力舟、王迎春夫婦面授指點。

就在我準備照原畫為臨作上色之際,經原國家文物局副局長、中國收藏家協會會長閻振堂先生引薦,與余輝先生結緣。余先生觀摩了我的臨作,讚賞之餘,叮囑我別上色。據余先生講述,他的恩師薄松年先生曾在明代孫鑛著《書畫跋跋》中看到關於《清明上河圖》卷有“初落墨相家,尋入天府,為穆廟所愛,飾以丹青”的記載。而我的臨本所呈現的,正好就是余先生一直想看到的原畫當時素色墨稿的風采。隨後余先生為我的畫題跋,其中有言:“……梁秀嶷臨作線條生動,濃淡相宜。無工匠雕琢之俗氣,有自然清新之雅風。……較覽原作更醒目。……余于其室見此卷尚未著色,即囑其守素。蓋原作為墨筆。明孫鑛《書畫跋跋》有明穆宗令宮廷畫師為此畫著色之記載,……後人臨者更有以濃墨重彩現之,甚失原作筆墨素雅之氣。今觀秀嶷之作,如睹張擇端之原本……”

賞畫的同時,我告知余先生,我以一個臨繪者的視角,對原畫的觀摩比純理論研究要細膩很多,纖毫細微處皆洞幽燭微,前後有十多處前所未有的新發現。諸如畫卷前後筆法不同、疑為多人合作、接近畫尾有張擇端自畫像,甚至畫上到底畫了多少人等等。余先生對我的發現很感興趣,叮囑我寫成專文,定有很高的研究價值。臨別時,余先生鼓勵我繼續臨繪其新近研究發現的張擇端另一名畫——《西湖爭標圖》。

在臨繪《西湖爭標圖》之前,大量研讀了《東京夢華錄》

在余輝先生的支援下,我于2021年初冬開始臨繪《西湖爭標圖》,並刻意與之前臨繪《清明上河圖》的尺幅高度保持一致。我再次像臨繪《清明上河圖》那樣,先從此畫的歷史背景及成畫過程研究。為此讀了更多的宋史有關著作,用功最多的是北宋孟元老《東京夢華錄》,尤其是記載龍舟奪標的內容。這些前期的準備工作也再次得到閻振堂先生的大力支援,為我對接了中國古代建築研究的權威專家。2022年春季,經過半年後,終於完工。閻振堂先生與余輝先生都為臨作題寫長跋。茲節錄如下:

閻振堂先生題跋:

昔日,余于故宮博物院數睹張擇端清明上河圖原跡,其恢宏氣勢,洋洋大觀,非親臨者不能感知也。嘆幸之餘,常懷遠慮。蓋紙壽千年,絹壽八百,擇端絹本已近千年,每展卷陳損益顯,能不憂乎?三晉俊才梁秀嶷……秉工匠精神,以勤補拙,再現原作風采。……雖下真跡一等,亦足可解余之夙憂,誠世之鮮見精品矣。今又見秀嶷臨作西湖爭標圖,為張擇端另一名作。……幸清明上河圖權威專家余輝先生,……考得元人王振鵬繪龍舟奪標圖乃臨摹張擇端之西湖爭標圖。今秀嶷更不畏艱難復臨之,張公擇端佚世之作終得重現。……秀嶷臨作之精……加之餘輝先生研究成果,必將成為一段歷史佳話;收藏者亦必將以不朽之功載入史冊。……

余輝先生題跋:

張擇端《清明上河圖》卷,宋畫之冠也。然臨之者眾精工者寡,……明仇英偽臨本,其樓臺亭閣車馬人跡貌不合,神全無,……然所謂仇本之後,江陰嶺南者竟多知偽仇本而不知真張本,豈不謬哉!更有逐利者,粗製濫造,徵庸工日夜描摹,張氏名作遂向俗而生,……今之流傳海外者多為此屬。三晉梁秀嶷,苦臨張公《清明上河圖》、《西湖爭標圖》……其奮勇拼搏之精神誠為後學者所范。……後余又考證元王振鵬臨《龍舟爭標圖》之母本乃張擇端《西湖爭標圖》,更得秀嶷之筆墨神功印證,斯為幸耶!今觀秀嶷臨作,古意濃郁,形神兼備。俱下王氏臨本一等,直可與馮承素臨蘭亭之典故相比。……昔董其昌題畫有言:不可使延津之劍久判雌雄。蓋自謂既得李伯時《蓮社圖》,又得趙子昂《鵲華秋色圖》,龍泉、太阿二劍係一身, 千古佳話也。今秀嶷通靈之筆重現擇端雙璧,誠不朽之創,驚世之功,未知張公有靈,夫復何言?余亦有幸,因上河圖結緣于秀嶷再度為其書跋,以志畫壇之殊勝並寄伯仲之誼矣。

兩圖臨繪完畢後,曾口占七絕二首,算是我兩三年來臨繪此二圖後對歷史的反思及對畫中情節的某種解讀吧。

歌舞昇平繁華夢,已成陳跡現眉前。

由來多少興衰事,當時不知為誰歡?

熙熙攘攘爭名利,前世今生同一歸。

展紙細尋誰像我,掩卷自問我是誰?

《西湖爭標圖》到底畫了什麼?王振鵬為何要摹此畫?

要回答以上問題,首先要弄清楚“西湖”與“爭標”是什麼意思。

此處“西湖”並非臨安(今浙江杭州)西湖,而是汴京城西北的禦苑金明池,北宋時俗稱“西池”。宋人秦觀《韆鞦歲·水邊沙外》有“憶昔西池會,鹓鷺同飛蓋”之句,這個“西池會”就是在元祐七年(1092年)三月,哲宗詔賜二十六人館閣花酒,所遊的金明池、瓊林苑(見秦觀《淮海集》卷九)。司馬光也曾到過金明池,他在《會飲金明池舊事》裏吟道:“煙深草青遊人少,道路苦無車馬塵。”金明池在歷史上曾經是一片沼澤,後周柴榮為“伐南唐始鑿,內習水戰”(見明李濂《汴京遺跡志》卷二十二),別稱“教池”。宋太祖滅南唐之前,也曾在此大肆演練水軍,並於“太平興國元年(976年)詔卒三萬五千鑿池,以引金水河注之”(見南宋王應麟《玉海》卷一四七)。金明池經柴榮及宋太祖兩次大規模修整,最後形成周長9里的人工大湖,在當時屬於世界上最大的人造水上運動場。

據孟元老《東京夢華錄》記載:自北宋淳化三年(992年)到徽宗朝,內府從三月到五月在金明池開展水上演技和競技。孟元老回憶,每年三月一日起,禁軍開始在金明池練習水上功夫並迎接宋帝。是日起,金明池對官宦和百姓開放,而天子與庶民同樂,足見宋代皇帝親民之心。到了三月二十日,皇帝將駕臨金明池賜宴並觀看水戲和競渡。其中競渡有著極強的競爭性,眾龍船爭奪的是一根插立在近水殿前的標桿,上挂以錦彩銀碗之類。參加選手絕非百姓,為都統司管轄下的軍卒,他們把龍舟競渡視為一場戰爭。這就是《西湖爭標圖》中所繪的“爭標”的場面。其規模至徽宗朝尤盛,前後持續百年有餘,為北宋宮俗。民間的賽龍舟則在端午節,屬民俗。北宋滅亡,宋廷龍舟競渡的宮俗自然就終止了。

那王振鵬為何要摹張擇端的《西湖爭標圖》呢?據余輝先生考證,王氏在至大庚戌(1310年)曾給在藩邸的愛育黎拔力八達畫過一幅龍舟競渡的畫,兩年後,愛育黎拔力八達登基,是為元仁宗。他的姐姐大長公主祥哥剌吉欣賞此圖達12年,愛之有加。遂于至治癸亥(1323年)命王振鵬繪製一幅北宋宮廷龍舟競渡的盛況。王振鵬先讀了孟元老《東京夢華錄》,但僅僅文字描述遠遠不夠,此時《清明上河圖》正好藏在內府,其姊妹卷《西湖爭標圖》也定與《清明上河圖》同裝一匣,歸在秘書監供職的王振鵬管理。為探知兩百年前開封金明池的場景和龍舟競渡的場面,他非常虔敬地摹寫了張擇端的《西湖爭標圖》,並取名《龍舟奪標圖》。後來張擇端的《西湖爭標圖》下落不明,王振鵬摹本又有人出於某種目的,前後裁剪了許多,成為目前我們看到的殘缺本。

結語

張擇端的這兩幅傳世名作,有著永恒的魅力,也存在著許多的謎團。尤其是《西湖爭標圖》,由於被人裁剪過,已屬殘本。

完整的《西湖爭標圖》到底是什麼樣子的?今後的文物考古領域能不能在這幅畫上有所發現有所補充是個不得而知的問題。

所以,無論怎麼講,我目前臨繪的《西湖爭標圖》,僅僅是個開始;尋找完整的《西湖爭標圖》或者補全此圖,將是我此生最大的願望。我願意為此而付出不斷的努力。

時隔千年,《西湖爭標圖》補全工作任重道遠,仍需要艱苦細緻紮實的準備工作。在此希望社會各界及同道中人為這項偉大而有意義的工作給予支援和幫助;也希望社會各界學者專家通過個人微信號jmdygzs和我互動,集思廣益,早日共同完成這幅失蹤千年的傳世名畫的補全工作。我想這是這篇文章最大的價值了。

文/梁秀嶷

(三晉文水人。非官方著名畫家,影視編劇作家,資深建築設計師,當代清明上河圖研究學者,中國收藏家協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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