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用芭蕾講好“足尖”上的中國故事？

中新社瀋陽10月23日電題：如何用芭蕾講好“足尖”上的中國故事？

——專訪遼寧芭蕾舞團團長曲滋嬌

中新社記者王景巍

中國芭蕾一直不乏世界級一流的芭蕾舞藝術家，近年來，遼寧芭蕾舞團更是涌現了一大批以“中國故事”為題材的優秀芭蕾舞劇。如何藉芭蕾講好“足尖”上的中國故事？遼芭對此有哪些探索？遼寧芭蕾舞團團長曲滋嬌近日就此接受中新社“東西問”專訪。

現將訪談實錄摘要如下：

中新社記者：芭蕾舞藝術對於中國來説是舶來品，您如何將其與中國故事結合在一起？

曲滋嬌：芭蕾舞藝術起源於義大利，興盛于法國，繁榮于俄羅斯。在將芭蕾舞藝術與中國故事結合的過程中，我們心中始終有一個想法，就是一定要原創。要把屬於中國的文化帶到全世界，用文化創新“舞出”我們的文化自信。

因為芭蕾舞中國化僅有幾十年曆史，如何讓西方感受中國芭蕾舞的魅力、認同中國芭蕾舞的實力呢？我想，答案就是要跳與西方芭蕾舞劇融合在一起的中國原創芭蕾舞劇。

試想一下，遼寧芭蕾舞團假如帶著西方經典芭蕾舞劇《天鵝湖》走向世界，很難跳出特色。但我們帶著原創芭蕾舞劇《八女投江》《花木蘭》走向世界，能夠讓更多外國觀眾知曉這段歷史故事，感知中國文化博大精深的同時，被中國的芭蕾藝術所吸引。同時，中國的原創芭蕾舞劇如何跟世界芭蕾舞藝術形式更好嫁接，還需要進一步探索。

中新社記者：“八女投江”的故事在中國家喻戶曉，但將其改編成芭蕾舞劇是一次大膽嘗試，遼寧芭蕾舞團進行原創性改編與設計的背後有怎樣的故事？

曲滋嬌：選這部劇時，也有質疑之聲，很多人認為芭蕾舞藝術是高雅的，演繹的是公主、王子之類的橋段，很難演繹出中國革命英雄的氣概，特別是《八女投江》中的主要人物是風華正茂的女孩子們。當時，我們也考慮到這些問題，但還是義無反顧地選擇編排這部芭蕾舞劇。

我們希望通過芭蕾舞語言，傳遞中國故事的內在精神，用藝術打動觀眾。“八女”中最小的女孩王惠民只有13歲，但是她知道要拿起槍來保衛祖國母親，這種真摯而淳樸的愛國之情感人至深。

2016年7月，《八女投江》創作團隊對該劇進行第三次修改、打磨，希望達到“浪漫中有悲壯，悲壯中有唯美”的效果。這次修改放大了東北秧歌、朝鮮族舞蹈等具有民族特色的部分，人物情感、服裝道具、舞美燈光都有了更充分更切合的調整。從此，中國芭蕾舞劇《八女投江》讓充斥著王子、公主、武士、美人的世界芭蕾舞臺，有了可歌可泣的“女戰士”形象。

中新社記者：《八女投江》舞劇在國內榮獲中國文化藝術最高級別的政府獎文華大獎等，在國外演出時，對於中國的紅色故事，觀眾反響如何？

曲滋嬌：遼寧芭蕾舞團帶著這部舞劇兩次走進俄羅斯，收穫了非常好的反響。每次巡演，我都會坐在觀眾席裏，看一看觀眾們的反應，因為觀眾的反饋不僅是判斷這部舞劇是否成功的標準，更是讓舞劇繼續進步的關鍵。

記得《八女投江》第一次在俄羅斯演出時，進行到一半我就聽到了哭泣聲，回頭一看，是一對老夫婦。我想，是《八女投江》中的故事感動了他們，因為俄羅斯和中國有著共同的經歷，他們也經歷了痛苦的二戰時期，雖然語言不通，但情感上很有共鳴。演出結束後，觀眾表現出對演員的崇敬，報以長時間熱烈的掌聲，久久不願離開劇場……這就説明，我們編排的芭蕾舞劇真的打動了觀眾，獲得了認可。

從2013年至今，這部舞劇演出了近百場，收穫國際認可的同時，我們還把這部舞劇帶進了大學校園，通過絲絲入扣的情感表達影響年輕觀眾的內心。當時，我在觀眾席聽到身邊的女大學生感嘆：“太感動了！沒想到，她只有13歲，就為了我們今天的美好生活獻出了寶貴的生命。我們真的要好好學習，珍惜現在的美好生活！”當時，我心裏特別踏實，知道這部劇成功了。

中新社記者：遼芭原創舞劇《花木蘭》入選“中華文化走出去”重點推介項目，這背後有怎樣的融合創新？

曲滋嬌：不固步于經典，才能創造經典。編排原創舞劇《花木蘭》時，實際上是針對歐洲市場以銷定産。當時，我經常帶著演員去參加比賽，了解到很多外國人對花木蘭的故事非常感興趣。為此，我們歷時3年打造出原創中國芭蕾舞劇《花木蘭》，將中國經典文學與西方經典藝術形式融合，演繹木蘭從軍這一中國古代傳奇故事。

2019年，我們帶著這部劇走進世界的藝術殿堂林肯劇院，看過演出之後，美國的工作人員豎起大拇指説：“你們才是真正的藝術家，沒有想到能看到這麼美、這麼好的芭蕾舞劇，實在太難得了！”

《花木蘭》這部劇氣勢恢宏，將中國舞蹈藝術與芭蕾藝術有機結合，具有中國文化品格，體現出家國情懷，以及嚮往和平的理念，既有文化傳承，又有時代意義。隨後，我們通過與當地的演出商業洽談，在美國、加拿大演了16場，每一場反響都非常好。

中新社記者：遼寧芭蕾舞近年來推出了《鐵人》《榜樣》等為大眾喜聞樂見的原創作品，在創新過程中，遼寧芭蕾舞團堅持著怎樣的立意與構思？

曲滋嬌：實際上，由於芭蕾長于抒情，敘事功能較弱，用芭蕾這一典型西方藝術形式錶現中國題材並不容易。因此，我們以突出“鐵人精神”“雷鋒精神”為核心主題，將真實題材與足尖藝術對接，講述感人故事。

《鐵人》以王進喜為原型，從“鐵人”生命的最後時光開始，由“鐵人”對石油事業的深情眷戀和無盡思緒串聯起六十多年前氣吞山河的石油會戰，這部作品在創作上，有王進喜剛毅的一面，也有他對待工友、妻子和兒女時柔軟的一面，讓大家看到一個有血有肉、充滿情感的人物，一個頂天立地的英雄。

在舞蹈編創方面，《鐵人》用“平行時空”的表達方式，將敘述與回憶串聯，使故事的展開更順暢、完整，並且首次嘗試對芭蕾舞、民族舞等不同門類的舞種進行嫁接結合，滿足觀眾對於舞蹈藝術多元化的審美需求。在舞美和音樂方面，先進的多媒體視頻技術和豐富的舞臺布景相輔相成，營造出恢宏的舞美效果，配合具有抒情與敘事感的背景音樂，使觀眾獲得更具身臨其境的舞臺感和飽滿戲劇張力的視聽享受。

“雷鋒精神”是歷久彌新、永不褪色的寶貴精神財富。在《榜樣》的編排中，我們擷取《雷鋒日記》片段為創作素材，運用詩化的舞蹈語言進行創新表達，以並列式結構呈現“一線光”“一粒種”“一滴水”“一塊磚”“一顆釘”，刻畫出雷鋒助人為樂、無私奉獻、愛崗敬業的精神。

《榜樣》綜合運用古典芭蕾、新古典芭蕾與現代舞表演技巧，由虛及實，結合舞臺調度、舞美設計、影像背景等舞臺藝術手段，建立起舞蹈表演主體與傳承“雷鋒精神”之間的舞臺藝術邏輯。值得一提的是，《榜樣》是由平均年齡僅15歲的遼寧芭蕾舞團青少年芭蕾舞團獨立演繹，該舞團是中國首個專業青少年芭蕾舞團，青少年表演更有感召力和震撼力。

加強中外人文交流，講好中國故事，展現真實、立體、全面的中國。中國芭蕾原創舞劇將繼續大膽創新、以文化為媒介，將精彩的中國故事講到世界各地，實現藝術層面的東西方文化交匯相融。(完)

受訪者簡介：

曲滋嬌，遼寧芭蕾舞團團長、國家一級演員、文化和旅遊部優秀專家、國務院特殊津貼獲得者，第九屆、十屆遼寧省人大代表、北京舞蹈學院客座教授。她是遼寧籍第一位獲得國際大獎的芭蕾舞演員，帶領著遼寧芭蕾舞團走向國際，在全球化背景下探討如何用芭蕾講述中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