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陜歷博“鎮館之寶”背後有何文化交流“密碼”?

發佈時間:2022-10-19 08:36:15 | 來源:中國新聞社 | 作者:邊峰 阿琳娜 | 責任編輯:姜一平

中新社西安10月18日電題:陜歷博“鎮館之寶”背後有何文化交流“密碼”?

——專訪陜西歷史博物館藏品管理部主任賀達炘

中新社記者 邊峰 阿琳娜

1970年10月,西安何家村唐代窖藏因施工偶然面世。出土的兩甕一罐共收納金銀器、玉器、貴重藥材、中外錢幣等1000多件文物,種類繁複、工藝精美,所展現出的盛唐風範和異域風情令人驚嘆。

被稱為陜西歷史博物館“鎮館之寶”的鑲金獸首瑪瑙杯、鎏金鸚鵡紋提梁銀罐、鎏金舞馬銜杯紋皮囊銀壺等,都出土于何家村窖藏。近日,陜西歷史博物館藏品管理部主任賀達炘接受中新社“東西問”獨家專訪,解讀這些珍貴文物中所隱藏的文化交流“密碼”。

現將訪談實錄摘要如下:

中新社記者:陜西歷史博物館的“鎮館之寶”鑲金獸首瑪瑙杯,不同於中國傳統酒具,它的奇特造型包含了哪些外來文化因素?

賀達炘:鑲金獸首瑪瑙杯是一件特殊文物,它是一整塊瑪瑙碾琢成的獸首角形杯,前端是一個圓雕動物形象,長長的獸角為轉扭狀,彎曲著伸向後,貼近杯口形成環形把手。圓錐形杯體彎曲光滑,底部沒有支撐面和底足,具有強烈的動感,這不符合我們傳統器皿擺放的特點。獸嘴鑲有金飾,實際上是個帶有內插桿的塞子,插入杯體內腔頂端的圓孔。如果打開,杯中液體就可以從下端流出,這更是以往器皿從未有過的特殊造型。圓雕動物形象,瑪瑙色澤和黃金質感的反差,使整個造型動靜結合,極富藝術感染力。這是以往中國傳統中很少見到的文化元素。所以自出土以來,其文化淵源就是中外考古學家討論的熱點,包括希臘説、歐亞草原説、美索不達米亞説等,但其造型與西方“來通”相似,卻是學者的共識。

“來通”起源於西方,希臘克裏特島在西元前1500年已出現此種器物,它的功能如同漏斗,用來注神酒。當時人們相信“來通”角杯是聖物,用它注酒能防止中毒,如果舉起“來通”將酒一飲而盡,則表示向酒神致敬。

至於其産地,説法也不同,包括波斯或犍陀羅説,唐朝説(隋朝或唐初的工匠對粟特模型的仿製品,或是生活在長安的粟特工匠所造)等。此外,其材質是纏絲瑪瑙(或稱條紋瑪瑙)中的棕縞瑪瑙,由兩邊深醬紅地向中間橙黃過渡,中夾灰白、乳白色縞帶條紋,中國本土非常少見,應該是西方輸入的原料。

獸首瑪瑙杯這種器物,作為一種文化代表和符號,從希臘半島到中國的廣大範圍內長時段和多空間遷移、流變與轉化,具有“世界性”的文化特質。

中新社記者:何家村窖藏製作工藝代表了唐代最高水準,它們如何體現出當時的文化交流、融合與創新?

賀達炘:隋唐時不但有西方輸入的器物和技術,而且有外來的工匠。據學者統計,隋代的六部尚書中,工部尚書的非漢人比例最高,達到45.5%。如隋代工藝大師何稠,其祖父原是西域的“細胡”,隋煬帝時,何稠能仿製波斯進獻的金線錦袍,還能用綠瓷倣造西方的玻璃。入唐後任將作少匠,依然掌“百工技巧之政”。

與鑲金獸首瑪瑙杯同時出土的文物裏,具有外來文化因素的還有鎏金伎樂紋八棱銀盃、凸圈紋玻璃碗等。鎏金伎樂紋八棱銀盃製作工藝與中原文化有很大不同,具有模倣中亞粟特器物的特點,八棱形杯體、環形把手、聯珠紋等都是中亞粟特銀器的特點。杯身分佈于各面的是八位樂工,均為高浮雕。浮雕人物背景裝飾用的是忍冬卷草紋、山石、飛鳥、蝴蝶等圖案,具有典型的中國特色,可能是粟特工匠在中國製作的。

再如凸圈紋玻璃碗,中國古代玻璃製造業並不發達,唐代以前出土的玻璃器皿類多是外國輸入品。何家村窖藏出土的凸圈紋玻璃碗造型特徵、紋樣裝飾、工藝技術等均表明此物為外國輸入。碗的透明度較高,稍泛黃綠色,腹部有八組、每組三個圓環紋,圓環紋採用的是粘貼玻璃條技術,粘貼技術是將熔融的玻璃條挑出,趁熱貼壓在杯身上。粘貼玻璃條為裝飾早在羅馬玻璃中就已經出現,薩珊玻璃工匠繼承發展了這一技術。

我們的館藏文物中有一件三彩駱駝載樂俑。駝背上置長方形馱架,鋪菱格紋藍色流蘇的毛毯,上有七名樂工一名歌者,樂工盤腿而坐,分別持箜篌、琵琶、橫笛等樂器。歌者為女性,站立在樂隊中間,雙臂自然前伸似在高歌。透過它我們可以推測盛唐時期絲綢之路上不但有商人、使節和僧侶,還有樂人、詩人和畫家,中外文化藝術交流出現了空前盛況。

我們館藏的不少唐代文物都體現出外來文化因素,有些可能是域外傳入的,有些可能是中國工匠吸收外來技藝製作的;有些可能是外國工匠在長安改良製作的,但都融合在唐代宏大豐富的文化體系裏,藝術風格和文化氣息毫不疏離,顯得非常協調、吻合。

中新社記者:學者推測何家村窖藏為宮廷之物,也是唐文化的歷史印記,為什麼它們會呈現出如此濃重的多種文化因素?

賀達炘:中國在西元7世紀取得空前統一,並在政治、經濟、文化各方面都取得巨大成就。唐王朝的影響力深入當時周邊各個地區,絲路貿易也得到強有力的保障,絲路沿線設置驛站、烽燧,絲路通使和貿易得到了唐王朝國家力量的保護。

絲綢之路上人流絡繹不絕,有西域各國的商人,有波斯貴族,阿拉伯使節,印度的僧侶、音樂家。此外,還有來自東方日本、新羅的留學生和學問僧,以及通過海上絲綢之路過來的波斯、阿拉伯商人,東南亞的藝術家,非洲或東南亞的水手或僕人。他們帶來了所在國的服飾、食品、音樂、舞蹈、工藝技能及生活方式等,成為長安城裏亮麗的風景線。

有學者認為,唐朝具有如此巨大的生命力,一是它的折中主義,即把此前四百年混亂的歷史中的各種文化統一起來;二是它的世界主義,即對各種各樣的外來影響相容並蓄。通過商業販運和王朝的賦稅貢獻,長安聚積了天下眾多的財富和珍寶;通過學校的知識傳授、傳教士和取經僧的共同努力,長安也成為世界文化、精神思想最為豐富的所在。

中新社記者:不同文明之間的交流互鑒對於今天有何意義?

賀達炘:不同文明文化之間的交流,對於歷史發展、文明進步具有巨大推動作用。通過對何家村文物文化內涵的解讀,我們知道其中很多文化元素並不發源於中國本土,卻在唐代在中國呈現出強大、美麗、豐富完整的文化面貌,成為那個時代世界文化的代表。

“文明因交流而多彩,文明因互鑒而豐富。”唐代文化成功具有世界意義,當時大唐的國力和開放程度令世界仰慕,世界各國的人帶著嚮往、帶著需求、帶著不同的文化和技能,通過陸上絲綢之路和海上絲綢之路來到中國,中國也向世界展示著先進的社會管理經驗和優秀文化水準。

文化是社會發展的內在基因,在傳播交流的過程中新的文化會不斷萌發,轉而生根發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結出新的文明碩果。從唐代文化的世界意義和文明交流的成果來討論文化自信,很有意義。(完)

受訪者簡介:

1993年畢業于西北大學考古專業。長期在藏品管理部從事文物管理和研究工作,現任陜西歷史博物館藏品管理部主任,陜西省考古學會理事。主要從事古代青銅器和金銀器方面的研究,參與國家重大出版工程資助項目《周原出土青銅器》《漢中出土商代青銅器》《陜西金文整合》的編寫工作。主持編寫的《韆鞦金鑒——陜西歷史博物館藏銅鏡整合》,獲第12屆全國文化遺産十佳圖書評選“優秀圖書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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