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當“網紅”的大佬們

除了新東方直播的火爆,還有更多的大佬們涌入了直播賽道。他們的發家史本身就具有“網紅”屬性,這次操作起來也是輕車熟路。只是在當下這個時段,他們談論更多的,不再是奮發圖強的成功勵志學雞湯,而是掙扎、失意之後的自我安頓。如何應對焦慮,如何解決危機,這對於普通人來説更加具有適用性。

8月11日晚,雷軍開啟了自己的年度演講。這次,他反常得沒有談小米,主題演講的題目成了《穿越人生低谷》。金山時期,他們研發的新産品“盤古”滯銷,雷軍親自站店賣貨,三天下來卻顆粒無收；和微軟抗衡無望,雷軍“躺平”了大半年,泡吧、蹦迪、逛論壇；創辦卓越網沒能趕上電商大潮……雷軍感嘆,“在科技行業幹了30多年,全是漫長的挫折與煎熬。”好在,這些低谷故事都有著逆襲的結局:站店7天后,雷軍成為了店裏的銷售冠軍；逛論壇時,雷軍結識了一個叫馬化騰的程式員,還有一位叫丁磊的工程師；錯過電商大潮,40歲的雷軍再度創業,建立了小米品牌。

7月31日,張朝陽和俞敏洪的節目《星空下的對話》上線,兩個富有表達欲的人打開了話匣子,進行了一場長達五個多小時的對談直播,引來4000萬人圍觀。張朝陽身穿一件簡單的黑色T恤,上面印著“搜狐視頻”的大LOGO。而俞敏洪的那張臉,就是新東方的代言,他還順便宣傳了自己“老俞閒話”的個人賬號。大佬們暢談詩和遠方,也不耽誤念著生意經。

不過,張朝陽和俞敏洪並沒有以企業家的身份進行對話,而更像是文科生和理科生之間的碰撞。俞敏洪會幽幽地向張朝陽發問,“當你知道天上的星星都是氫核反應,你牽著你女朋友的手看著星星,還有沒有詩意?”而張朝陽則科普了前額葉、海馬體、深層腦、上層腦等概念,強烈安利了行為心理學的理論,並且説出了許多語出驚人的新觀念:脫光了待著就能減肥,解決焦慮就是放大焦慮……持續的金句輸出,不明覺厲的理論基礎,手舞足蹈的肆意發揮,以及成功人士的身份加持,使得張朝陽再度彰顯“網紅”體質,憑藉一場直播又上了四五個熱搜。

他們也不吝嗇于向公眾展示自己脆弱的一面。張朝陽講到了自己的個人精神危機,他説,“其實我們每個人都在半山坡上待著,距離抑鬱症、焦慮症只有一步,稍微不小心就往山下滾了。所以要拿冰鎬一鎬一鎬地把自己卡住。”他認為,焦慮是不能解決的,只能選擇去無視或者忍受。“儘早確立你的人生價值觀,按照你的價值觀去主動、積極地生活。”而俞敏洪分享了自己的狂躁症經歷,在加拿大出差時,他差點想從20樓上跳下去,最後穿上羽絨服在零下30攝氏度的氣溫中走了4個小時,找到朋友,被朋友守護了18個小時才得以緩解。

創辦于1998年的搜狐,是門戶網站時代的網際網路弄潮兒,而創始人張朝陽也是當時的明星企業家,可以説,他就是那個年代的“網紅”。半裸上身登上時尚雜誌,花3000萬元買下游艇,邀請明星組成“美女野獸登山隊”……那時他毫不自謙地宣稱,自己是“中國有名又有錢第一人”。而張朝陽卻在搜狐的高光時刻陷入重度抑鬱,兩度閉關調整。走出心理陰霾的張朝陽歸來,而搜狐在移動網際網路時代早已被甩下好幾個身位。張朝陽曾誓言要帶領搜狐再度回到網際網路舞台中心,但如今,他已經不再執著于為自己的公司搖旗吶喊,而是專注于感興趣的積極生活。於是,他開始激情澎湃地講英語課、物理課,在超級月亮之下夜跑,喊話“人活著就是要搞事情”。不少網友表示,“被老張圈粉了”。張朝陽現在對自己墓誌銘的想法是,“早期把網際網路帶向中國的幾個人之一,創辦了一個不錯的公司,對物理的大眾傳播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熱愛運動和生活。”

俞敏洪的至暗時刻更是顯而易見的。他對於2021年的年終總結,可謂“雪崩式”的。新東方市值跌去90%,營業收入減少80%,員工辭退6萬人,退學費、員工辭退、教學點退租等現金支出近200億……作為新東方創始人和董事長的俞敏洪,帶領公司的老師們開闢了助農帶貨直播的新業務。他們的直播延續了新東方“好為人師”的傳統,這種充滿人文情懷的“知識型帶貨”,在一片“買買買”的直播中突出重圍,攫獲了公眾的注意力。

而原本説過“抹不下面子”的周鴻祎,也實在是覺得眼紅,最終決定去新東方直播間帶貨,還回答了俞敏洪“360為什麼有這麼多廣告”“怎麼才能刪掉360”的刁鑽問題。周鴻祎還給自己的個人賬號起名“紅衣大叔”,打算直播賣汽車。此外,董明珠與她的小助理,從噹噹出走的李國慶,也都在直播間裏拼命地想要和網友們打成一片。

在商場拼殺半生的大佬們,如今個個爭當“網紅”。只是他們不再抱有當初的淩雲之志,而是樂於向公眾展示自己過盡千帆之後的通透與練達。他們的成功是普通人的數千萬倍,但是他們的痛苦和焦慮,可能也是普通人的數千萬倍。他們也掙扎過、迷茫過,累了、倦了的時候,也會讓自己的身體和精神歇歇腳。但時至今日,他們還在和自己、和環境作鬥爭,還是要繼續趕路。這何嘗不是一種雞湯?只是,剔除了功利主義的大料之後,人們更願意接受了。畢竟,“直挂雲帆濟滄海”的魄力只屬於少數人,多數人更需要“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