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換臉”後再現“AI換聲”：AI配音會代替人嗎？

     “原有AI換臉，現有AI換聲。”日前，遊戲《時空中的繪旅人》發佈公告，稱葉瑄角色的配音演員姜廣濤暫時無法參與項目配音工作。為了避免影響玩家體驗，遊戲官方將與網易互娛AI Lab合作，分析提取葉瑄角色原有配音聲紋特徵，錄製新的語音。這一公告引發大量網友討論，有人覺得不如索性全部使用AI配音，避免真人“塌房”問題，也有人擔心人工合成的聲音能否準確模擬感情色彩。

其實，不知不覺間，AI配音早已深入人們生活。如今，各種聲音平臺上由AI錄製的有聲書數見不鮮，短視頻作者也早已借助AI工具為自己的作品配音。

只不過，對於AI代替知名配音演員的情況，不少從業人員還是感到擔心，“如果它們真的能做好，我們會不會失業？”

“AI讀書”已很普遍

配音愛好者小枝剛剛給父母續費了半年的喜馬拉雅會員，她發現，大部分看小説的APP都可以讀小説，而且大都使用了AI。“AI讀書聽起來情緒沒有那麼飽滿，但也差不離。”

記者打開微信讀書APP發現，隨便選擇一本書，就可以通過AI讀書的方式試聽，選項裏還包括AI男聲、AI女聲、AI中年男聲、AI催眠男聲等不同音色。其中AI中年男聲的音色非常像真人，用它閱讀一本叫作《代謝增長論》的經濟類書籍，由於不需要太多感情色彩，只聽幾句，已經很難分辨是AI在讀還是人在讀。

在懶人聽書APP上，也有AI語音主播“AI小懶”。點開一部網文小説《穿書修仙後女配她開挂了》，AI朗讀效果發音清晰，輕聲、停頓等都非常真實，只是少了點情感，一些多音字也會讀錯。

番茄免費小説自2020年初起便上線了AI讀書功能，除了不同音色外，2021年該平臺還上線“東北老鐵”“西安掌櫃”“天津相聲”三種方言AI，提升用戶聽書的趣味性。

對於一些頭部、大眾內容來説，一部書可能有數個AI、真人版本可供選擇。比如在微信讀書上，暢銷書《小王子》的朗讀版本多達10種，除了四種AI朗讀外，還集合了多種真人配音版本可以選。

“AI語音是整個行業都必須順應的技術方向，它的大規模應用只是時間問題。”蜻蜓FM相關負責人介紹，蜻蜓FM和中文線上有較多的有聲書版權合作，雙方在TTS（文字轉語音）領域已經有比較成熟的案例，主要應用在腰部、尾部內容上。“目前業內都在開發更加成熟的AI語音技術，配置更多的情緒、語氣、音色等參數，配合深度網路學習，希望將更加細膩的聲音表現帶到演播中。”

AI會代替真人嗎？

當下，AI語音的瓶頸主要在於演播的情緒匹配等細節處理上，即如何把“機器感”降低，聽起來更像真人。能否解決AI語音的感情色彩，也是網友對《時空中的繪旅人》最為關注的一點。

人工合成聲音真的可以模倣人的感情色彩嗎？豆瓣上，一篇 “來聽聽AI版《紅樓夢》寶黛”的帖子引發熱議。某網友用微軟TTS（文字轉語音）錄製了一段《紅樓夢》中賈寶玉、林黛玉的對話，精細調整AI的語速、停頓，並加入抒情、不滿、生氣等不同的感情色彩，寶哥哥和林妹妹竟然惟妙惟肖，臺詞裏的使小性子、賭氣等意味也活靈活現。有人聽後覺得，“水準已經秒殺9成以上的有聲書主播。”

“現在音頻平臺上的AI有聲書普遍還做不到這樣的水準。”阿歌是素人主播，靠錄有聲書養活自己，她指出，由於有聲書的體量大又預算有限，所以大部分不會做這麼細緻的調整。不過，《時空中的繪旅人》的做法，還是讓她覺得“細思極恐”：“如果技術更成熟、成本更低，又沒有約束的話，是不是整個聲音行業都能這樣了呢？”

AI配音會替代真人嗎？蜻蜓FM相關負責人介紹，AI錄有聲書的成本並不比真人高，“只有在成本更低的情況下才會用AI代替真人，目前技術成熟的公司已經可以做到每日數百萬字級別的生産量。”他認為，從現實來看，AI已經承擔了一部分配音工作，成了有聲書製作中不可忽視的一個環節。不過，一段時間內，AI不可能完全替代真人，那些頂級的配音演員反而變得更加稀缺、更有價值。

“這兩年這個行業挺熱門的，也沒有統一的門檻，好多人往裏扎，好像會説話就可以錄書一樣。”阿歌認為，AI有聲書的確可以替代一部分水準較差的主播，推動市場“優勝劣汰”，另一方面，大量內容低劣的網文，由真人來錄也是一種折磨，不如交給AI。“有些網文簡直就像AI寫的，亂打字湊字數，怎麼讀？”她認為，成本低廉的AI配音的確一定程度上擠佔了腰部、尾部配音工作者的“就業機會”，但另一方面，“AI網文”不妨交給AI來錄，讓真人主播把時間、精力放在錄製優質作品和提升自我上。

AI引發更多行業思考

在AI技術幫助下提取人聲特色，錄製新的語音早已有之。2018年時，首部人工智慧配音紀錄片《創新中國》就通過AI技術模擬，讓已逝“配音大師”李易的聲音“重現”，不僅聽起來以假亂真，一些細節的感情處理也很自然。當時就有配音演員表示：“看了視頻非常震驚，可能快要失業了。”也有網友由此預言，不需要太多個人情感的實時新聞類播音可能會被AI語音取代，影視劇、遊戲配音行業也會因此被顛覆。

短短幾年，預言已經部分成為現實。

“網文受眾其實還是挺大的，許多中老年人看字會累，都會選擇AI來讀。”小枝説，“我媽因為睡眠問題，已經聽了四五年書。她説，年紀大了，就想耳朵邊上有個聲兒。”

聲音所代表的連接感、親密感、陪伴感，也讓它區別於其他媒介類型。朗讀者也是一種“陪伴者”，這種真人陪伴的親密感是AI很難模擬的。

《時空中的繪旅人》是一款戀愛模擬類遊戲，對於這類遊戲而言，聲音也在完成角色的人設，甚至不少玩家是衝著配音來“氪金”抽卡。此前，同類型遊戲《光與夜之戀》也遭遇了配音演員“翻車”事件，事後該遊戲通過換人的方式解決，但一連換了兩任，玩家才對新聲音普遍接受。《時空中的繪旅人》即便使用原音色的AI來配，也有玩家擔心，“知道背後是冰冷的機器時，還能夠真正投入感情嗎？”

每次AI應用踏出一小步，都會引發行業更多的思考。《創新中國》用AI重現李易聲音時，知名配音演員趙嶺便在微網志上表達了困惑：“我該給學生教什麼？只是一個好聽的聲音？只是一個正確的發聲方法？只是標準的吐字歸音？”“配音演員的聲音是否該有版權保護？”

《時空中的繪旅人》用AI更換姜廣濤配音，有網友好奇，“用了他的聲紋，是否還要繼續向其支付費用？”也有人擔心，聲音的模擬或名人聲音的“複製”，需要有法規約束。此前，國外已有通過深度偽造音頻，模倣公眾人物聲音從事詐騙活動的案例。“呼籲儘快為聲音版權立法。”

不過，在大多數人眼裏，AI配音對於聲音行業整體利大於弊。正如趙嶺此前接受解放日報·上觀新聞記者採訪時表示，“長久以來，人們已形成慣性思維和流程模式，人工智慧配音的出現，意味著我們面臨更多競爭。衝擊會引起聲音工作者思考，有思考，才有進步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