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畫《屠·生·佛——南京大屠殺》為何能引起東西方共鳴？

中新社長沙12月12日電題：油畫《屠·生·佛——南京大屠殺》為何能引起東西方共鳴？

——專訪著名旅美畫家李自健

中新社記者 白祖偕 唐小晴

12月13日是南京大屠殺死難者國家公祭日。由著名旅美畫家李自健創作的《屠·生·佛——南京大屠殺》巨幅油畫現收藏于湖南長沙的李自健美術館中。

李自健曾先後三次繪製《南京大屠殺》。第一、二幅作品分別由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紀念館和中國國家博物館永久收藏並長期陳列展出。現陳列于李自健美術館的《南京大屠殺》比之前兩幅的尺寸更大，是鎮館之作。2015年，《南京大屠殺》被評定為抗戰類國家一級文物。

《屠·生·佛——南京大屠殺》曾隨著“人性與愛”李自健油畫環球巡迴展，先後在美國、德國、法國等30余個國家和地區進行70多次展出。其深刻的主題、精湛的藝術語言深深觸動了中西方觀眾，引起廣泛共鳴。

李自健近日接受中新社“東西問”專訪時表示，希望用這張有強烈視覺感官的油畫，讓觀者“牢記歷史，勿忘國恥”。

現將訪談實錄摘要如下：

中新社記者：《屠·生·佛——南京大屠殺》的創作背景和初衷是什麼？

李自健：1991年，受南京大屠殺倖存者、見證者星雲大師所托，在美國旅居的我首次創作了巨幅油畫《南京大屠殺》。作畫之前，大師告誡我説：“要畫出一幅警世之作，讓世界上更多人知道這個事實。人類這一慘烈的歷史悲劇，絕不可忘記！絕不能重演！”

這幅畫再現了1937年12月侵華日軍在南京的屠城暴行，構圖形成一座“山”的形狀，象徵日軍南京大屠殺的暴行鐵證如山。整幅油畫由“屠”“生”“佛”三聯組成，總寬3.2米、高2.1米。左聯為“屠”，兩個日本軍人在殺人比賽之後拭刀獰笑；中聯為“生”，在堆積成金字塔一般的死屍中間，一個從母親血泊中爬起的幼童對著蒼天嚎哭，屍山後面是硝煙滾滾的中華大地、滔滔奔流的長江之水；右聯為“佛”，哀傷的出家僧人在拖收屍體。

畫這幅畫的時候，我找遍了在美國能找到的一切反映那場暴行的歷史照片和文字資料。儘管有諸多難以克服的困難，但強烈的民族情懷讓我堅定信念，連續工作八十多個日夜，廢寢忘食地創作出這幅作品。為畫出逼真的畫面，我讓妻子把我反綁起來，反覆琢磨受難者被綁後的動作和樣子。畫室裏不停播放著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和盲人阿炳的《二泉映月》，讓傷感的旋律激發我的靈感。創作時，我數次陷入揪心的沉痛中，掉下悲傷的眼淚。

現藏于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紀念館的巨幅油畫《南京大屠殺》在2015年被評定為抗戰類國家一級文物。受訪者供圖

中新社記者：這幅畫問世後的巡展過程坎坷，曾遭日本右翼勢力阻撓、威脅，但您仍堅持帶它到30多個國家和地區進行70多次巡展。這是出於何種考慮？

李自健：這是一幅被稱為“歷史見證”的寫實主義作品，希望它能讓中國人不忘記這段歷史，讓世人感受和平的珍貴。畫作展現的軍國主義罪行和被侵略國人民遭受的苦難，讓數百萬觀眾動容。巡展中，它曾遭遇日本右翼勢力的百般阻撓。在東京都藝術中心，由於展覽方在開展前臨時提出不讓該畫展出，我毅然取消了整個巡展。

在世界最大藝術品拍賣公司之一“蘇富比”阿姆斯特丹總部大廈展出時，日本右翼勢力不惜動用外交力量要求禁展。為了維護中國人的尊嚴，捍衛歷史真相，我堅持展出。在朋友幫助下，在荷蘭澤斯特皇宮博物館再次展出時，該畫被置於展廳正中央，引起參觀熱潮。我們在畫作左下角還特意用中、英、荷三國文字寫了一段話：“此畫為紀念1937年在中國南京慘死於侵華日軍屠刀下的三十余萬無辜的中國同胞而作。”畫展上，一位年邁的荷蘭老太太將一盆白色鮮花擺放在《南京大屠殺》巨畫之下，為慘死於侵略者屠刀下的中國亡靈獻上哀悼。

2003年在美國洛杉磯重新繪製第二幅《南京大屠殺》巨幅油畫的李自健。受訪者供圖

中新社記者：《屠·生·佛——南京大屠殺》為何能引起東西方觀眾共鳴？

李自健：南京大屠殺不僅是中國人永遠不能忘懷的慘痛歷史，更是人類文明史上的浩劫。人性、博愛、和平是人類共同的呼聲。當看到像宰殺動物一樣的殺人場面時，不管國籍或政治傾向如何，沒有人能容忍這種暴行。

作為“人性與愛”油畫環球巡迴展中最矚目的核心，《南京大屠殺》無論展到哪，都會成為當地媒體與觀眾關注的焦點。就算畫作展出時遇到阻力，海外華僑華人和正義人士也會支援我展出。歷史就是歷史，不容回避與篡改。

中新社記者：通過巡展，您想對世界述説什麼？

李自健：我希望以一種建立在中國文化傳統、東方道德倫理上的寫實主義繪畫藝術，與世界進行接觸與交流，傳播、弘揚當今人類最重要的理想追求——“人性與愛”，並通過這個追求，在這極需要愛心的時代不斷喚起人性中最寶貴的真善美之心。

《南京大屠殺》向全世界的觀眾表明，中國人曾深受軍國主義的侵害，所以最懂得和平和愛的含義。

作為一位有良知的藝術家，我深感自己肩負著捍衛歷史真相的重任。當“人性與愛”畫展繞行全球時，我必然要帶著這幅讓人觸目驚心的作品同行，用它特殊的藝術感染力去還原歷史真相、揭穿陰謀家的謊言，去激發人類的正義情感，讓這滅絕人性的慘劇永不再發生。

中新社記者：身為李自健美術館的館長，您在東西方文化藝術交流方面做過哪些嘗試？您希望美術館未來如何發展？

李自健：李自健美術館是“全球最大的藝術家個人美術館”之一。為增進中西文化交流與互鑒，六年來，美術館共舉辦了50余場藝術臨展，包括齊白石真跡珍品展、基弗藝術大展、義大利藝術大師—桑德羅·特勞蒂作品展、中國當代寫實油畫大展、中國首屆寫意油畫靜物主題研究展和湖南首屆少兒雙年展。美術館還舉辦了“一帶一路”中青年文化論壇等60余次學術活動。我個人也榮獲聯合國全球公益聯盟文化(藝術)騎士金質勳章和“國際和平特別貢獻獎章”等榮譽。

今天的李自健美術館已不是一個普通的展覽中心，是大眾學習、交流、休閒、娛樂的精神家園。我已把美術館的全部産權捐贈給國家，成了一個義工館長，自願無償為美術館工作終生。今後我會繼續引進東西方一些有影響力的展覽，用藝術傳播人性與愛，讓藝術館繼續成為弘揚中華文化和連接各國友誼的紐帶，為促進世界和平、自由、平等貢獻力量。

背靠湘江的李自健美術館，2016年建成。受訪者供圖

中新社記者：如何利用包括油畫在內的藝術形式，向西方講述真實的中國？

李自健：過去幾十年，我一直在用油畫講述中國故事。比如，《紅花被》《家書》《黃土地》《汶川娃》系列、《母女》系列、《鄉土》系列、《牛童》系列、《孕》等，這些寫實主義作品用樸實的語言訴説著中國人的善良、友愛、勤奮、堅韌、樸實和勇敢。

當代的油畫風格多樣，希望中國青年油畫藝術家不要被西方文化淹沒，保持文化自尊、文化自信、民族情結、使命感和責任感，保持開闊的眼界和博大的心胸，用自己的藝術去展現民族的文化精髓，推動中國文化“走出去”，實現藝術報國的抱負。(完)

受訪者簡介：

李自健，1954年生於湖南省邵陽市，畢業于廣州美術學院，中國著名旅美油畫家，國際和平特別貢獻獎章及歐洲拜佔庭“聖·約翰騎士勳章”獲得者。李自健持續于六大洲三十個國家與地區舉辦大型環球巡迴個展，弘揚中華文化，影響廣泛，矚目畫壇。2018年，李自健被授予聯合國全球公益聯盟文化(藝術)騎士金質勳章。現為中國藝術研究院中國油畫院海外特聘畫家、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美國油畫家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