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路文學：用心書寫新時代的新故事

編者按

在黨的二十大勝利召開之際，中宣部文藝局協調“學習強國”學習平臺、文化和旅遊部市場管理司、廣電總局網路視聽節目管理司、中國作協網路文學中心等部門，聯合開展“禮讚新時代 奮進新征程”優秀網路文藝作品展示活動，集中展示一批網路視聽、網路音樂、網路文學優秀作品，生動反映新時代黨和國家事業取得的歷史性成就、發生的歷史性變革。本期約請三位專家學者，從不同角度闡述、探析這些網路文藝作品的特色和價值，以進一步推動網路文藝高品質發展。

　　作者：許苗苗（首都師範大學藝術與美育研究院教授）

網路文學一向以描繪幻想見長，隨著資訊技術加劇虛擬與現實交融，網路文學也進入更廣泛大眾的閱讀視野，著手構築反映現實、映照生活的新世界。

“禮讚新時代 奮進新征程”優秀網路文藝作品展示活動，集中展示了30余部近年來網路文學領域的現實題材佳作。其中有獲得“中國政府出版獎”的《大國重工》，有代表“中國網路文學20年20部優秀作品”成就的《大江東去》，有入選“優秀現實題材和歷史題材網路文學出版工程”的《情暖三坊七巷》，有名列“慶祝新中國成立70週年”主題網路文學作品名單的《浩蕩》和《朝陽警事》等，其他作品也在各類評選中屢獲殊榮。這些作品集體亮相，不僅展示出當前現實題材網路文學的最高水準，也預示著網路文學逐步擺脫天馬行空、情感衝動的少年氣，向胸襟開闊、豐富包容的成熟狀態邁進。

　　1.顯示出“時代文”“強國文”的總體基調

現實題材網路作品關注大時代的大境界。記錄時代節點的《浩蕩》《巨浪！巨浪！》，回顧大國征程的《大國重工》《強國重器》，展現行業風雲的《北斗星辰》《網路英雄傳》等，顯示出“時代文”“強國文”的總體基調。

改革開放40餘年，時代浪潮激勵人們奔涌向前，網路作者敏銳地捕捉這種爭先恐後的情緒，創造出以城市面貌變遷為背景、將人物命運與地方發展緊密結合的“時代文”。《浩蕩》以改革開放40年深圳發展為線索，通過幾名青年的闖蕩，展現了特區騰飛經濟環境賦予平凡個體的不凡機遇。《南海一家人》中，老大從作坊學徒進入國企卻遭下崗，無奈創立品牌終成國貨龍頭，表明個人命運離不開改革的推動。《巨浪！巨浪！》裏的年輕人因建設大灣區結緣，《不負韶光》則展現出浦東大發展為徬徨青年提供實現自我的契機。追趕時代浪潮的人們，周身洋溢著奮發向上的熱情。

“強國文”的重點是祖國各行業築基鋪路的建設征程。文學虛構讓位於大量歷史事件和行業記錄。《大國重工》《強國重器》《重卡雄風》《鐵骨錚錚》《北斗星辰》等，故事情節沿著我國重型工業、電力裝備、航太、高鐵等領域發展脈絡展開。通過對歷史節點性大事件的回顧，營造時代氛圍，展現社會風貌，嵌入了大量行業素材和數據資料，使小説充滿“硬知識”，甚至近似報告文學或行業發展史。如《大國航空》對國産戰鬥機的參數、性能等悉數羅列，《共和國醫者》詳細展現醫務工作者記錄、診斷病情的流程。這種手法同樣出現在“行業文”中。《網路英雄傳》中涉及的創業、博弈和金融對決等內容都是作者親歷，行銷案例曾經進入過課堂，財經報道式的語氣使小説更具説服力，甚至被網民看作“創業實操寶典”。可見，以數據、材料、參考書入文，是網路寫作增強敘事真實性的一種策略。

在追求大格局的“強國文”“時代文”“行業文”中，人物扮演見證者、記錄者、傳承者的角色。以《大國航空》為例，主角是20世紀70年代末入伍的試飛員，30餘年軍旅生涯中的考驗都對應著我國戰機研發的換代升級。篇末主人公老去，其子卻試駕著全新的“艦載機”再次騰空，這種人與人之間的傳承貫穿了宏大主題。重振《重卡雄風》的，是生來就是重卡人的“廠三代”；製造《強國重器》的技藝，來自師傅手把手親傳；《鐵骨錚錚》的主角也在高鐵建設中完成了情同慈父的師傅的遺願……在現實題材網路小説裏，個體生命的昇華表現為父子、師徒之間的血脈和技藝傳承，也表現為不計成本的忘我投入和爭分奪秒的不懈追求。

2.描摹人間百態，記錄生活景觀

大國強音的主調之下，少不了各行業人群的合奏齊鳴。在時代遠景速寫之外，網路作家尤善近距離觀察人事與情感的微妙波折。《桃李尚榮》《特別的歸鄉者》《故巷暖陽》等深入一線描摹世間百態，《情暖三坊七巷》《你與時光皆璀璨》則拓展時空記錄生活景觀。不同的角色千百張面孔，每一位都個性分明，為恢宏的事件填充有血有肉的小細節。

由於網路小説線上連載週期長，需要積極營造代入感，獲得讀者對角色的認同，才能保證長期持續的關注。男主角建功立業的“爽”，女主角情感互動的“甜”，是網路文本增強代入、引發快感的秘訣。《中國鐵路人》裏的山裏娃白玉傳勤學苦練，成為鐵路系統高級工程師。《大國戰隼》中的李戰有勇有謀，成為首批海上夜降的卓越飛行員。讀者的滿足感既來自角色樂觀向上不服輸的精神，也來自他們所向無敵、進步升級的“爽感”。而在《寫給鼴鼠先生的情書》《月亮在懷裏》《明月度關山》等文中，男女主角的情感與職業使命召喚相呼應，使網路言情更加紮實充盈。

讓開局不利的主角不斷進步是網路小説的定式，現實類網文的“爽”以真切的付出、合理的回報帶來滿足。如支教文雖有“教育改變命運、醫療救死扶傷”的大框架，但不同故事的主角都展現出踏踏實實想辦法的特點。《桃李尚榮》中曾因老師悉心教導跳出農門的少年返鄉執教，現身説法地讓受惠于教育者以教育回報社會。《山人行》裏的支教大學生“從娃娃抓起”，通過拓寬鄉村兒童的視野最終扭轉村民的成見。與之相似，《特別的歸鄉者》中脫貧攻堅的手段並非給錢給技術，而是改變觀念、樹立決心，以靈活頭腦和豐富經驗回饋鄉親。同是歸鄉者，《幸福在家理》中厭倦大城市忙碌生活的女主人公回家鄉開客棧，在北京冬奧會召開之際為迎接全世界的遊客再度忙碌起來。與他們同行的，還有志存高遠、成為榜樣的《女機長》，有《蹦極》裏口若懸河、處變不驚的外交官，以及在《2.24米的天際》畫下漂亮弧線的女排姑娘……

差異化時空拓展小説縱深，也豐富小説的人物面貌。《情暖三坊七巷》從福建美食“肉燕”入手，引出食肆老闆與海外華僑的情感糾葛，在鄉音鄉情家鄉味中凝聚海外赤子的拳拳之心。《敦煌：千年飛天舞》裏的女孩開發出絲綢之路文創，《你與時光皆璀璨》主角在創新蘇繡的過程中找到了自我價值。

網路作者沒有忽略現實中平凡的小人物。《朝陽警事》《故巷暖陽》在片警、社工平凡瑣碎的喜怒哀樂中烘托社會安定的大格局。《老戰士》則把目光投向不甘遛鳥弄孫，只想發揮餘熱的老年群體。在作品溫情又不失詼諧的筆調中，每個人物都有溫度和色彩。

3.由稚拙走向成熟，由激情走向理性

當前越來越多的網路文學作品有著強烈的現實關切，越來越多的作家表現出主動承擔社會責任的意願，“禮讚新時代 奮進新征程”優秀網路文學作品，正體現出當前網路文學由稚拙走向成熟、由激情走向理性的面貌。

這種轉變主要體現在以想像手法表達社會現實。現實題材其實並不排斥想像，既然想像源於現實，也必然能夠折射現實。與以往作品把想像作為服務個人慾望工具不同的是，當前的現實類網文中，幻想成為營造雙重視角的手法。如《大國重工》利用穿越讓主角切身體會重工行業初創期的艱難，《長樂裏：盛世如我願》裏的穿越則以今天上海的繁華告慰革命先驅的英靈。現實題材裏以穿越重生形成視野互文，恰當處理現實與想像的關係，是網路寫作日趨圓滿嫺熟的標誌。

網路文學的轉變不僅有手法創新和眼界提升，也表現在參與人群的面貌上。雖然網文新增用戶仍以青少年為主流，但名作背後的名家卻不乏經驗老到的群體，《蹦極》作者已經退休，《大國重工》出自高校教師之手，《大江大河》則凝聚著知名企業家的豐富閱歷。一些高校先後設立網路文學、新媒體創意寫作等專業，意味著早先年輕人遊戲聊天之餘的消遣式創作，已不再滿足網路文學的産業需求。作為網路文藝創意鏈源頭的網路文學，已從即興産出、模倣衍生，日益轉為以知識、閱歷和專業素質為基礎的原創寫作。

曾經以玄幻、熱血打開網路文學知名度的網路作家已經認識到，商業化套路的自我重復難出新意。一些以玄幻見長的作者有意跳出舒適區，向更有難度和新鮮感的現實題材轉型。由青春幻想起步的網路作家，風格的轉變源於眼界的廣度和思維的深度。在他們的新故事裏，解決問題依靠的是腳踏實地和銳意創新。

多年來的創作成果和同步現實的新鮮動態，賦予如今的網路文學去粗取精、開拓創新的底氣。人間百態化作網上春秋，網路文學借新媒介平臺的新語匯，用心書寫當代中國的新故事。

《光明日報》（ 2022年11月25日 16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