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忠軍
在中國古代,鼎被視為禮器、傳國重器。國內不少博物館都收藏有鼎,其中知曉度較高的,當屬中國國家博物館所藏的後母戊方鼎(曾被稱作司母戊方鼎),其他還有分藏于國博、上海博物館的大盂鼎、大克鼎等。今天我們不妨登錄廣東省博物館雲平臺,于“絲路光華:粵隴文物精品聯展”認識另一件青銅鼎重器——秦公鼎。
這件出土自甘肅禮縣大堡子山的文物,因鼎腹內壁有銘文“秦公作鑄用鼎”,故得名。可別小看這些銘文,因為承載著可信的史料,後人可據此判斷青銅器年代,以及彼時器物形制及紋飾方面的標準。更令人稱奇的是,它還暗藏著秦人崛起的秘密。
“秦”為何地?“秦公”又是哪位秦公呢?據《史記·秦本紀》記載,秦人的祖先柏翳輔佐大禹治水有功,獲舜帝賜嬴姓,從此躋身上古主要姓氏。到了周代,秦非子高超的養馬技術深得周孝王賞識,於是派他到“汧渭之間”養馬,結果大獲成功,“馬大蕃息”,孝王大喜,賜給土地,明確為周王朝的附庸國,“邑之秦,使復續嬴氏祀,號曰秦嬴”。從此,秦人續寫了祖先的榮耀,獲得了合法的根據地。此後,秦襄公護送周平王東遷有功,被正式封為諸侯。而襄公在隨後討伐西戎的途中去世,歸葬于故地西垂,即今甘肅禮縣的大堡子山。襄公的兒子文公伐戎取得成功,一舉收復周王朝失地,並開啟了秦人東進的進程。文公死後也葬在禮縣大堡子山。
由此可見,秦公鼎出土的甘肅禮縣大堡子山,是秦非子以來數代秦人篳路藍縷所創基業的肇興之地,也是秦人不斷發展壯大的根據地,還是秦襄公、秦文公兩位關鍵人物的落葉歸根之地。一般認為大堡子山M2為秦襄公墓,M3為秦文公墓,而M3齣土的“秦公鼎”,即屬秦文公。
當然,由於大堡子山遺址曾遭嚴重偷盜和損毀,出土器物散落各地,導致學術界對M2、M3兩座大墓的墓主人存在爭論,但有意思的是,部分學者獨闢蹊徑,從文字演變的角度入手,為確定秦公鼎歸屬提供了頗具啟發的視角。
“秦”字,在甲骨文中就已出現,字形為舂下雙禾,即雙手持杵,使用臼舂禾脫粒,這一象形反映出上古時期秦地所在的隴東一帶原始農業蓬勃發展,也是對脫粒方式的直觀記錄,而且這種脫粒方式的象形最終發展成為秦人的國號,可見早期擅馴鳥獸、後來養馬為業的秦人,對吃糧問題有多麼重視。甘肅禮縣大堡子山遺址M2齣土的青銅鼎(部分現藏于上海博物館)上,“秦”字的書寫仍然帶“臼”,而到了M3齣土的秦公鼎上,就省去了“臼”形,即在短短的一代人之間,國號“秦”的字形發生了顯著簡化。
那麼,這種化繁為簡是如何發生的呢?首先,隨著生産力的提高及脫粒方式的改進,使用“臼”脫粒,效率已過於低下,無法滿足生産需要。省略“臼”,正反映了臼這一帶有石器色彩的低效率生産工具遭到淘汰的現實。要知道在同時代乃至更早的《詩經·豳風·七月》中,對周之祖庭豳地(今甘肅隴東和陜西咸陽一帶)的農業生産的記述是“九月築場圃,十月納禾稼”,也就是通過在場圃上碾壓莊稼進行脫粒,而不是用雙手杵臼脫粒。甚至到了2700年後的今天,碾場脫粒在我國西北部分農村地區仍在沿用。所以,“秦”字中“臼”的脫落,也是秦人積極擁抱周朝先進生産方式和農耕文化的一種進取表徵。
有趣的是,與M3齣土秦公鼎上銘文“秦”字省“臼”簡化幾乎同時,周平王因秦人護駕東遷有功,把周之故地豳地在內的大片失地許諾給了秦國,而後秦文公擊敗了犬戎,將周朝大片故地收入囊中。豳地的農業生産方式特別是脫粒方式,顯然比秦人的雙手杵臼脫粒要先進,那麼學習先進生産方式,融入農業文明,就是秦人自然而然的選擇了。秦人不僅擁抱了周朝故地先進的生産方式,而且這種擁抱極為主動、迫切,並及時將這種學習和接納的熱情反映在了國號“秦”的書寫,即“臼”的脫落上。
從先祖協助大禹治水,歷經夏商週三代,至戰國一統六國,秦人用了約2000年的時間,達到空前輝煌,然而,旋即僅歷二世而亡。正如唐代詩人杜牧《阿房宮賦》所言:“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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