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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照詞中的“溪亭”在哪

發佈時間:2022-06-13 09:23:24 | 來源:齊魯晚報 | 作者:孫葆元 | 責任編輯:鄭偉

李清照是濟南人,然而她的年譜中沒有居住濟南城的記載。據年譜記載,宋神宗元豐七年(1084),李清照出生於濟南章丘明水,六歲之前一直在明水居住。就在她六歲這年,她的父親李格非授官太學正,在汴京經衢之西買了一處住所,取名曰“有竹”,遂將李清照母女接往汴京居住。兩年後,李格非授官太學博士。直到宋徽宗建中靖國元年(1101),李清照十八歲,她一直住在汴京。這一年,她與太學生趙明誠結婚,此後三年,她與趙明誠共同生活在汴京。沒想到厄運向她襲來,宋徽宗崇寧二年(1103),朝廷重新起用王安石變法時的“熙寧新黨”,轉而打壓借助太皇太后高氏力量重掌朝廷政權的司馬光、蘇軾的“元祐舊黨”,並立“元祐黨人碑”以示懲戒。李格非是蘇軾門生,自然列入元祐黨籍,遭到仕途上的沉重打擊。同時,宋徽宗下詔,“宗室不得與元祐姦黨子孫為婚姻,內已定未過禮者並改正。”恰恰趙明誠的父親趙挺之是新黨人物,這就給李清照出了人生的第一道難題:父親是元祐舊黨,公公是熙寧新黨,她該何以處之?她與趙明誠不是“未過禮者”,而是既定夫婦,趙明誠的父親身居相位,為了避嫌,李清照選擇離開汴京,從二十一歲那年開始,回到故鄉。此後幾年,“時歸原籍,時返汴京”,與趙明誠過著時聚時散的生活。又過了兩年,李清照二十三歲,朝廷解除了元祐黨人之禁,李清照才得以回到汴京趙明誠身邊。好景不長,次年,趙挺之在與蔡京的政治角逐中遭蔡京誣陷,不幸過世,趙明誠兄弟皆罹獄禍,雖然不久開釋,但李清照的婆母郭氏夫人為避禍再次選擇離開京師,避居山東青州。從此李清照再也沒有回汴京。

李清照在青州住著,這期間趙明誠于宋徽宗宣和三年(1121)赴任萊州,李清照隨往。宣和七年趙明誠守淄州,李清照仍居萊州。這一年金兵大舉南侵,次年攻破汴京,淄州、萊州皆危急。轉眼到了宋欽宗靖康二年,金兵逼近淄、萊、青等州府,趙明誠去金陵奔赴母喪並接任守江寧,李清照催舟南渡,離開了家鄉山東。

從這段記載看,李清照沒有到過齊州(濟南)的留蹤。作為一位偉大的詞作家,對她行蹤的追尋是有其創作與思想關聯的意義的。李清照有一闋《如夢令》:“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有詞評家説,這是她十九歲時的作品,表現了一個少女歡樂的心情。十九歲,是李清照與趙明誠結婚的第二年,他們住在汴京。請注意《如夢令》中的兩個關鍵詞:“常記”和“溪亭”。詞一開篇就説,常常記起在溪亭的那個黃昏,“常”,歷代幾個版本印作“嘗”,“嘗”是曾經,無論“常”與“嘗”都説明這闋詞是追憶舊時光的作品,而不是即時之作。那麼,“溪亭”在哪?查過很多地理志,汴京沒有溪亭,李清照從章丘明水赴京都,她的童年是在明水度過的,可是明水也沒有溪亭,這就引起了我們的興趣,李清照是個嚴謹的人,不會憑空捏造一個“溪亭”。溪亭是她的一個落腳點,這個落腳點不僅關係到這闋詞的解讀,也關係到她人生的一段經歷。

近日偶讀蘇轍的一首詩《題徐正權秀才城西溪亭》:“竹林分徑水通渠,真與幽人作隱居。溪上路窮惟畫舫,城中客至有罾魚。東來只為林泉好,野外從教簿領疏。不識徂徠石夫子,兼因女婿覓遺書。”這首詩大約作于宋熙寧八年——九年(1075-1076)之際,時蘇轍在齊州任掌書記,徐正權從遠道來到齊州拜訪,蘇轍盡地主之誼,帶領他飽賞大明湖西城風光,寫下這首贈詩。詩中有“徂徠石夫子”句,指山東兗州人石介,是當朝著名學者、國子監直講,教授《易經》,主張道統、文統合一,從學者甚眾,人稱徂徠先生。徐正權是石介的女婿,因此受到蘇轍的款待。這首詩記錄了蘇轍與徐正權共遊溪亭。原來各方志查不到的溪亭竟在濟南古城的西城一隅。當時大明湖水浩蕩于半個濟南城,北城、西城的北半部與湖水相接,藕林水徑,惟舟楫可通,蘇轍稱它是幽人隱居之地。溪亭找到了。

由此我們推斷,李清照到溪亭應該在宋徽宗崇寧三年(1104)至五年(1106)之間,這期間她父親被劃入元祐黨人籍,遭罷官、遣出的懲罰。她也因“宗室不得與元祐姦黨子孫為婚姻”而被迫離京,與趙明誠分居。她到哪去了呢?年譜説“回原籍”,哪個“原籍”?從這闋詞看,她應該是和她的父母一起避居濟南。李格非有一篇重要的著述《歷下水記》,記錄了濟南的泉池與河流,當作於此時。檢索李格非生平,他只有兩個時期可以定居濟南,一個時期是出仕前,再一個時期是元祐黨禍罹難時。當時,眼見父親遭禍,李清照曾致書她的公公趙挺之,希望公公能夠挽救她的父親,可是公公沒有理睬她,悲痛之際她寫下“炙手可熱心可寒”的詩句,是説公公趙挺之身居炙手可熱的高位,可是她的心寒徹到底,是對公公的抱怨。這一年是崇寧四年(1105)。也可以證明,從熙寧八年到崇寧四年,三十年後,溪亭仍然屹立在濟南西城。那麼再讀這首《如夢令》就有了新意:那個溪亭的黃昏讓人難以忘記,她醉得找不到回家的路,因何沉醉?是玩瘋了,還是借酒澆愁?因此誤入藕花深處。請注意這個“誤入”,本來是一個好人家的女孩子,誤將身許配給宗室子弟,如今鬧得有家不能回,李清照此時的家應該是她的夫家。迷路的地方豈止是一片湖塘?整個朝廷新黨、舊黨“爭渡”不已,難怪驚起一灘鷗鷺,她不知何去何從。這不是過分解讀,此時此地的李清照還有幸福的閨情嗎?北宋從熙寧二年王安石變法到靖康二年亡國南遷,五十七年間黨爭不休,耗盡國力,最甚時宋徽宗重用蔡京,竟禁止文人詩賦,“作詩者,杖五百”,李清照哪敢直言譴責?這樣的曲筆已經是十足的有勇氣了。

這闋詞後,李清照又作了第二首《如夢令》:“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海棠依舊,山河依舊,歲月依舊,人亦依舊,可是,哪個是綠、哪個是紅?她沒有説。她告訴人們,在雨疏風驟的時空下,綠紅與肥瘦時常顛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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