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中國

愛欲食色(4)

藝術中國 | 時間: 2009-11-20 11:01:59 | 出版社: 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

    人類強大的想像力絕不會在美食與肉身的妙肖間停滯,藉由妙肖,以及於此之外的其他因素,想像力將以某種遞進的形式更為深入更為豐富地展開。在美食與男女的本能又奇異的融通間,由盡享美食進而衍生出體味情愛,那種情狀似乎正好可以套用詩人的描述:新鮮葡萄酒激情美好的泡沫冒個不停。
    古人覺得食淡菜如食女陰。仍是這妙肖的妙處,男女在品食美味時每每能展開性感的想像力。食者,觀食者,觀看食物自身的誘人形態,同時觀看食者吞食時欣然陶醉的神態,以及諸如舔食手指之類的精巧動作,這一切均是無比動人的性感形式,它將自然而然地誘發人的情慾,産生由觀感生成的情愛想像,並進而帶動情愛的舉動。像那幅《秋天的田園風景》,少年讓圓潤的小水果觸碰少女飽滿鮮嫩的嘴唇,兩人在神態的契合中開始心神的交合,而它接下來當喚起年輕軀體的情愛嚮往。
    除了美食對情愛視覺上的魅惑,食美食者唇齒、喉嚨、腹臟間的快感更是喚起情慾的強大誘因。進食者唇齒的嚅動帶動舌頭的生動感覺,芳香的食物令口舌生津,當它滑向喉嚨,吞咽的快感令腸胃無比舒暢,口腹的充實感與滿足感令人通體舒泰,遂産生整體的安適之感。一旦口腹之欲獲得滿足,隨之而來的常是人的另一饜求。食色的同一性喚來食色的連續性,看布歇為包菲設計的題為《點心》的挂毯中的情景,享受美食的男女志得意滿,似乎隨時打算滑向另一香艷的曖昧之鄉。另有一些展現集體狂歡的香艷之作,諸如《眾神的祝宴》:畫面中的神分明都是人格神,坦蕩而熱切地墜入饗宴與情慾的華美泥淖,甘心情願。畫面中的諸神健旺、豐美而又奇異,他們以自然而唯美的姿態縱恣狂歡。神境的美食進入諸神口腹,慾念的饑渴隨之而來。或許也正是因為他們是神,故而可以罷黷人世的藩籬,敞亮氾濫的情慾,縱情糾纏群體中激發他激情的肉身。美食與情慾渾跡一處,通達某種忘我的境界,一切物態化的形象與一切感官的衝動完滿融合,全都是美、全都是歡愉。

  咀嚼令人鮮活生動,而啜飲可以使人在液體的倘佯間恣情。香濃的牛奶以其味道和質感讓人神閒氣定,鮮當屬美酒,它所帶來的奇異感受已不止于口舌的舒泰,更為動人的是它為生命贏來的興奮和自由。且不從生理學層面上分析其創生出人體激情的諸種原因,那些物理學、化學名稱太過呆板,單是最為直接地觀照、體驗美酒對人體的純然激蕩,這已足夠美好。阿波羅神勒令人類在理性的燭照下衣冠楚楚不茍言笑亦步亦趨,而狄俄尼索斯則笑意盎然地向人類舉杯,敲擊著快樂的藤杖率眾人歡歌勁舞,曉喻世人一定要為生命狂歡,因為生命的存在是大自然中最偉大的節日。在這節日慶典中,貪戀美食是熱愛生命的表現,而縱情肉體歡愉同樣意味著生命的高貴和傲慢。一切都是自然的,都有必要都有意義。清醒狀態下的人們被太陽神的光芒照耀得道貌岸然,而因了酒精對體液的激發,世人像詩人一樣獲得了神賜的迷狂,從此他在亢奮間勇敢了起來、快樂了起來、自由了起來,他可以大笑,也可以歌唱。美酒給了它完美的安全感,給了它無上的勇氣和智慧,他回復為本然的純粹的生命體,卸去了凡間給他的全部負累,以一個完整的真正的人的姿態融入于偉大的宇宙間。在這樣的時刻,自由時空中的肉體本身同樣的是單純無邪的,它充盈、飽滿、豐盛而多汁,它們正像自然中的萬物一樣自然而然。理想而完美的交合與塵世一切虛妄的概念統統無關,它正像享受一切世間美味一樣那般純粹,那樣天然。這種時候,人類的想像力變得無比龐大又無比虛空,
    它頃刻間變成了生命本身。
    據説,在遙遠的聖地,那裏流淌著牛奶和蜜糖,看來那裏似乎就是天堂。東西方智慧似乎都描述過通達此地的願望和過程。所謂“否定之否定”與“萬物並作,吾以觀復”存在著某種暗合。高更如此寫道:“文明慢慢地從我身上消褪,我的思想也變得單純了,我的生活自由自在,既有動物性的一面,又有人性的一面。其中自有無窮的樂趣。我逃離了虛假與矯飾,進入自然之中。我堅信明天會和今天一樣,一樣自由,一樣美好。安寧降臨我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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