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萬有引力” 柯志雄：22年守護一條生命熱線

2002年，汕頭特區報記者柯志雄在採訪一起女童輕生事件時深受觸動，繼而創辦汕頭第一條心理公益服務熱線——“陽光熱線”。2020年，柯志雄退休，但他守護生命的步伐從未停歇。22年來，他把志願服務當成事業，累計挽救輕生者563人。

“我的工作像四處救火。”柯志雄24小時接聽來電，隨時準備趕赴現場進行危機干預，帶絕望者、衝動者走出困境，助力維護社會安穩……2023年，他被中央文明辦授予“中國好人”稱號。

今年已64歲的柯志雄説：“只要身體允許，80歲前，我想再拯救500人，讓更多人享受幸福的生活。”

陪“受傷”的孩子走一程

在汕頭，碰上青少年心理問題，人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柯志雄。

遭遇校園欺淩後，15歲女孩小柔屢次輕生，父母無計可施，向柯志雄求助。柯志雄先是協調小柔轉校；了解到小柔喜好音樂，還墊錢為她報班學習聲樂，安排滿滿噹噹的社會實踐。現在，小柔主動幫助心情不佳的同學，甚至用親身經歷挽救輕生女生，“‘陽光熱線’的叔叔給了我第二次生命！”

青少年心理輔導並非易事。有的孩子情緒激動，柯志雄一走近，對方大吼“滾開”；有的孩子家庭“缺愛”，多次目睹家暴；有的孩子手機被沒收，就要站上自家陽臺……面對各式各樣的心理危機，柯志雄有時順勢干預，有時靜靜聆聽，等青少年宣泄完情緒後再作輔導。

每起個案，柯志雄都“一管到底”。他堅持每半年回訪一次，有的個案，一跟進就是幾年，甚至十幾年。

腦癱患者小倫行動不便、吐字不清，因旁人偏見備受孤立，上初中時，求學受阻。柯志雄一字一句聽她傾訴，傳授解壓的技巧，還一路鼓勵小倫完成學業。畢業後，小倫求職處處碰壁，萬念俱滅，打來電話向柯志雄“道別”，柯志雄馬上干預，回溯小倫十幾年來的努力，指點就業方向，發動社會力量幫助小倫找工作……現在，小倫已擺脫了身體障礙帶來的束縛，過上了有尊嚴的生活。

發現家庭教育出了問題，柯志雄還會把青少年的家長請來，一併接受輔導。他向記者展示了一張父女合照，“這個女孩，因為父親打罵試圖輕生。父女倆進門時恍如陌生人，輔導後兩人冰釋前嫌，出去時彼此有説有笑。”一母親對小孩學業過分苛求，經常惡言譏諷，母女關係緊張。輔導時，柯志雄拿來兩張圖片——一張是刺猬，一張是天鵝。“愛孩子，就應該像天鵝一樣，張開翅膀呵護他們。如果是渾身扎人的刺猬，孩子怎麼敢接近你呢？”這位媽媽聽後頗有感觸，改變了相處的方式方法，母女緊張的關係得到緩解。

中考、高考期間，往往是青少年心理問題的高發期，柯志雄每天只能休息幾小時。有時洗澡中途接到電話，他頂著滿頭的泡沫勸解下輕生者。夜半三更接到電話，他一談就是幾個小時。他的妻子先是不解，繼而支援，聽多了甚至還學會了不少心理學知識。聚會時有電話打來，柯志雄離席和求助者談話，危機解除，聚會早已結束，剛剛的電話打了幾個小時。

這幾年，柯志雄還承接共青團12355青少年綜合服務平臺轉介的心理輔導工作，電話響得更為頻繁，有記錄的志願服務時長已超過1.4萬小時。

社會安穩“防火牆”

個人情緒、心理問題得不到有效調適，可能帶來嚴重社會危害。統計顯示，激情犯罪在刑事案件中的佔比相當高。柯志雄説，自己的工作就是要將“帶刺”的情緒，變為柔軟的雪花，帶著求助者“融化”情緒。

“我要和老闆魚死網破！”幾年前，柯志雄接到一個酒店員工打來的電話，“酒店總經理想‘搶’我的女朋友，處處給我下絆子，我要和他算賬、拼命！”氣氛相當緊張。電話裏，柯志雄給男子算起親情賬、愛情賬，引導他平釋情緒。“幸好給您打了這個電話，”男子頓悟，“要不然衝動起來，那真的一失萬無了。”

在老林的手機裏，柯志雄的號碼被他備註為“救我的人”。兩年前，老林沾染惡習、負債百萬，妻兒離開他回娘家生活。老林認為娘家人從中作梗，心生怨恨，起了報復的念頭。“你現在負債纍纍，妻子帶小朋友離開，難道不是一種保護嗎？”柯志雄用老林對孩子的愛化解對立，帶他認識自己的錯誤，鼓勵他承擔起家庭責任。昔日浪子從此回頭，通過收廢品日漸清償負債，曾經和他形同陌路的妻兒也逐漸親近起來。

近年來，對“問題少年”的教育矯治越來越受到重視。受司法行政部門的邀請，柯志雄參與對未成年社區矯正對象的心理健康輔導工作。這些孩子曾有過不堪的經歷。柯志雄堅信要用溫柔觸碰他們的內心，“給自己的人生貼一個好標簽，在哪跌倒了，就應該從哪站起來，要體現我們的尊嚴，體現我們的良知，體現我們的價值……”昔日“壞孩子”深受觸動，有的潸然淚下。

習得“心法”解“心結”

兩寸厚的《神經生物學》、最新一期的《心理月刊》……堆滿辦公室的心理學專著，見證柯志雄學習專業知識的歷程。接觸的求助者多了，柯志雄不滿足於只做“情緒垃圾桶”。他潛心鑽研心理學、教育學，先後掌握認知行為療法、藝術療法等多種心理治療方法。

多年來，他用於學習的支出有十幾萬元。從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的“頓悟”理念，到藝術療法，再到沙盤遊戲等西方心理學療法，只要能助人脫困，柯志雄都納入“心靈診療箱”裏，探索形成獨具個人特色、實效管用的心理療愈體系。

“診療箱”豐富了，柯志雄對心理輔導越來越駕輕就熟。一對夫妻關係不和，常互相打罵，柯志雄使用感統神經療法，往兩人手中的杯子倒開水，“開水燙手，是因為倒進了熱水；夫妻不和，是因為有人灌入了負面情緒。”夫妻倆領悟了相互傷害帶來的痛苦，學會了克制情緒。對不願表達的孩子，柯志雄採用箱庭療法，準備了一墻的微縮模型，供他們在沙盤上創設場景，釋放情緒。有的孩子年紀很小，語言能力未完善，柯志雄拿來可愛的毛絨玩具，進行人偶心理遊戲療法。

“聽太多，心情有時也會不好。”巨大的工作強度和壓力，有時也讓柯志雄覺得疲憊，身邊的朋友常勸他多休息。覺得累，柯志雄就到海邊走走，接受大自然的療愈。只要一有求助電話響起，他又馬上投入到工作中……

“心課堂”溫暖一座城

心理健康，重在預防。

退休後的柯志雄在授課、科普方面下了更大功夫。這些年，他開展心理健康宣傳和輔導數百場次，足跡遍佈學校、機關、社區、鄉村，惠及群眾10多萬人次。每到一地，他都主動亮出自己的電話，“有需要時，隨時找我”。

到學校做宣講，柯志雄傳授防欺淩知識、臨考解壓技巧，給學生們辦起有趣的心理團輔。一次在小學舉辦講座後，孩子們特意借來手機，聚在一起給柯志雄打來電話，嘰嘰喳喳的童聲滿是期待：“柯叔叔，柯叔叔，我有個事情想請你幫忙……”

民政部門邀請柯志雄進社區開講座，他鼓勵剛退休的老年人克服心理落差，適應、充實生活，發揮餘熱。

今年，柯志雄還提議發起“心理健康進萬家”活動，組織100名心理諮詢師，深入1000個村、社區開展心理健康服務。不久前，他受邀為千余名學生家長開講座。活動一結束，就有40多人現場諮詢，一些心理隱患被及早排除。

愛的“萬有引力”帶動善意傳遞

曉曉是汕頭市中心醫院的實習醫生，也是“陽光熱線”的志願者。盡己所能治愈別人的她，曾經也飽受心理困擾的折磨。

“我在柯老師的講座上哭了，他當即請我接受心理輔導。在輔導過程中，他講撞一次墻不會很疼，但撞久了就會頭破血流，為什麼不轉身往其他方向走呢？我很受觸動。”幾次輔導後，扭轉了曉曉的頹態。當聽到柯志雄的團隊需要志願者時，她毫不猶豫地報了名。

從求助者到幫助者，像曉曉一樣的志願者有不少。更多人是受柯志雄的義舉感召，加入心理志願服務的隊伍。現在，和柯志雄並肩作戰的志願者已達86名，一些具有資質的專業人士也紛紛加入。從“陽光熱線”創立之初就一直參與其中的心理諮詢師姚瑞冰感慨：“熱線能幫到這麼多人，和柯志雄的堅持密不可分。”

社會各界的支援也紛至遝來。共青團汕頭市委以陽光熱線為基礎，成立了汕頭市篤行青少年成長髮展指導中心，由柯志雄任負責人，在青少年活動中心設立專屬場地，承擔更多青少年的心理健康教育職能。柯志雄的事跡打動了愛心人士，紛紛捐款支援，柯志雄就用10萬元善款辦起暖陽陽愛心基金，專門用於公益。2021年，柯志雄啟動“勵志書櫃”愛心活動，引進不少熱心企業家一同參與，為山區、鄉鎮學校捐贈心理書籍、書櫃，幫助孩子們通過閱讀學習心理知識。

柯志雄常説，自己的人生信條就是“鐵肩擔道義”。當記者時，他綽號“柯大俠”，揭露“地溝油”，“臥底”傳銷組織……現在，柯志雄守望生命的努力不停歇，服務社會的初心依然炙熱。對此，汕頭市委組織部副部長、老幹部局局長洪智強表示，柯志雄是汕頭老幹部的優秀代表，市委老幹部局將一如既往支援老幹部發揮優勢作用，在助力社會治理等方面展現更大作為，為汕頭髮展貢獻更多銀發力量。 （文中小柔、老林均為化名 羊城晚報 翟宇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