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在莫爾寺大佛殿北側配殿出土的面部石膏佛像,長26.5釐米,寬15釐米。
2019年大佛殿遺址中心大殿出土的石膏佛像的局部,長14釐米,寬13釐米。在莫爾寺出土的石膏佛像均為殘片。較大的殘片包括頭髮、臉部、手臂、手掌、腿腳、衣飾等。從這些殘片可知,最大的佛像可達2至3倍于真人大小,而較小的則僅高為數十釐米。
莫爾寺遺址考古出土的陶罐。遺址共發掘出1萬餘件文物,包括各種石器、陶器、骨和木製器具甚至還有棉、麻、毛、絲織物等殘片。
圖為2019年進行考古發掘時拍攝的莫爾寺遺址區。如果沿著圖片上方延伸,很快就可以見到南疆鐵路。圖的左側為莫爾佛塔,右側為方形塔,在兩塔之間可以看到發掘出土的I、II號建築基址,即兩處僧舍和大佛殿遺址。
圖為石頭城遺址。
方形塔平面復原示意圖
方形塔位於遺址最北端,通過考古發掘發現,該塔砌于一個邊長近40米的方形臺基之上,臺基利用自然臺地修整,並沿四週砌築厚約86釐米的土坯護墻而成,東北面護墻現高仍有約2.3米。考古工作者推測,此塔在臺基的中心起土坯塔,平面方形,為多層結構,第一層東北面邊長29.2米,其上逐層縮進砌第二、三層等,目前至少還可分辨出4層。
圖為正在進行發掘的莫爾寺雙塔考古工地。(本文圖片均由作者提供)
邊疆考古是中國考古的重要組成部分。邊疆考古成果對國家統一、民族團結具有重要價值。
莫爾寺遺址是我國西部的大型佛寺遺址之一,始建於西元3世紀前後,是第五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古代喀什是絲綢之路西出中亞、南亞的交通樞紐,也是印度佛教東傳中國的第一站。我國佛教寺院建築和佛教藝術的發展演變、漢唐等王朝對西域的治理和宗教管理,都可以追溯到這裡。
從2019年起,莫爾寺考古納入了“考古中國”重大項目。經過3年來的考古發現,喀什綠洲考古發掘最大的獨立佛教寺院在當年的模樣逐步顯現出來。
從漢代至清代中晚期,包括新疆天山南北在內的廣大區域統稱為西域。隨著佛教傳入,佛教建築和佛教藝術開始在西域出現。
今天在新疆地區發現的佛教遺跡,可以追溯到東漢時期。根據《法顯傳》《宋雲惠生行記》《大唐西域記》等文獻記載,魏晉南北朝至唐代,西域佛教流行,寺塔林立。這些佛教寺院大多已消失,少數保存下來的也只剩下殘垣斷壁。
那麼這些佛教寺院原來是怎樣的呢?從2019年起,由中央民族大學與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合作啟動的新疆喀什市莫爾寺遺址考古項目雖然只是進行了初步的研判,但已提供了許多重要線索。
佛塔遺址顯示出
當年的巍峨壯觀景象
今天沿南疆鐵路旅行,在即將到達喀什時,可以從車窗清晰地眺望遠處大漠中矗立的莫爾寺佛塔遺跡。莫爾寺位於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喀什地區喀什市東北荒漠中,坐落在天山南麓支脈固瑪塔格山東南一處面積約4萬平方米的小臺地上,是一處由佛塔、佛殿和僧房等遺跡構成的大型佛教寺院遺址,其西、南面為遼闊的恰克馬克河沖積平原。
莫爾寺遺址于2001年成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引人矚目的莫爾佛塔就聳立於臺地中部西側約8米高的陡崖邊緣。當地人形象地稱之為“莫爾”,就是煙囪的意思,也曾因其形似烽燧而誤稱其為炮臺。佛塔是一座覆缽式塔,由方形塔基、圓柱形塔身和上部覆缽型塔頂構成。靠近地面處的塔基邊長約12米,佛塔現高約12米。
莫爾佛塔採用了犍陀羅傳統的窣堵波樣式。整座塔的原表面已全部被風蝕殆盡,所以已無法確定早先覆缽上是否還有寶匣、相輪等設施。覆缽的頂部正中有一個向內凹進的四方形空間,其底部中心有一個較小的方形軸孔直通到塔基處。根據周圍地面土質、土色的變化,推測塔基之下還修建有巨大的方形夯土臺基。
在莫爾佛塔西北約60米處,還存有一座略呈方形的實心土坯塔,塔頂和四面均已毀壞。考古測量表明,這一實心土坯塔殘存部分高約11米,底部邊長約21.8至23米。塔底部周圍地面有厚度不等的黃土堆積。2021年的考古工作曾對塔底部周圍進行部分清理,發現黃土堆積包含大量木屑、楔形木片,靠近地面有很厚的燒灰層,燒灰層下清晰顯露出鋪砌整齊的土坯結構——這座塔很明顯是被燒燬的。考古工作者推斷:塔的四壁或頂部原來很可能有木構設施,被火燒後灰燼最先掉落到地面,之後構成塔體的土坯不斷散落,覆蓋在燒灰層上面,經長期風雨侵蝕形成黃土堆積。正是得益於黃土堆積的保護,底部塔基保存相對完整,由此,可以對塔基相應部位進行初步考古復原。
佛殿出土
大量石膏佛像殘片
莫爾寺遺址兩塔之間,可見到3處略高於地面的土堆狀建築遺跡,其中靠近方塔端的建築遺跡經過發掘,發現了大型建築群,已發掘出包括大佛殿、僧舍和“回”字形佛殿等3座屋墻相靠的單體建築。大佛殿建築整體呈長方形,由中心正殿、南北兩側各兩個廂房即配殿、配房以及門房構成。正殿長近11米,寬近8米,大門朝向東北,大致為坐西朝東,門前有寬廣的平地。依據發現的方形柱礎可知,正殿內原有兩個支撐屋頂的大柱子。沿正殿後墻和北側墻腳砌有寬約1米、高約0.45米的土臺,可能是放置佛像的像臺。正殿和北側兩個配殿均出土大量石膏佛像殘片。
在莫爾佛塔北約20米處,還新發掘出第二處“回”字形佛殿。這處佛殿東北和東南面共佈置有3個小房間,與“回”字形佛殿一道共同構成一處平面略呈長方形的建築。“回”字形佛殿是整座建築的主體。殿內四壁抹有草拌泥地仗,地仗上繪壁畫;正中心有殘高3至10釐米方形像臺。在像臺上面和四週發掘出土石膏佛像殘片,推斷像臺上原來有立佛。像臺四壁有壁畫殘跡,回廊地面也散落有細小的壁畫殘片,推測佛殿內壁和像臺四壁都曾繪有壁畫。
目前的考古發現證實,莫爾寺遺址至少有幾種不同形制的佛殿。由中心正殿和兩側配殿、配房等構成的長方形大佛殿,是西域地區極少發現的佛殿類型,具有中原佛寺的特徵,可以説明其屬於漢傳佛寺建築。結合出土佛像和錢幣等綜合分析,其最晚到唐代才興建而又很快廢棄的。西元8世紀唐僧人慧超《往五天竺國傳》記載疏勒有漢大雲寺,唐武則天曾令諸州各地建大雲寺,西域地區的安西四鎮也都曾興建。據此推測在莫爾寺遺址發現的這處佛殿有可能就是武則天時期所建的大雲寺所在。
“回”字形佛殿在中亞和塔裏木盆地地區十分常見,流行時間也很長。考古工作者推斷莫爾寺遺址此次發掘的“回”字形佛殿出現于西元4世紀前後。
在莫爾寺遺址中還新發掘出土兩處佈局幾乎相同的大型僧舍。其中一處僧舍內部分隔為6個房間。各房間墻面和地面塗抹白色石灰麵。另一處僧舍內部房間內砌有灶臺,出土了陶紡輪、木篦、小銅錢等遺物。
兩處僧舍形制結構基本相同,內部佈局也基本相似。這些表明它們可能出自同一個建築模板,或者是在相距很近的時間裏修建,年代上限可早到西元3世紀前後。
寺院佈局
揭示興盛和衰敗過程
從目前考古發現進行推斷,莫爾寺應是在不同時期逐步修建起來的。在佛教建築傳入喀什之初,位於遺址中部的莫爾佛塔最先修建起來,隨後在塔的周圍營建僧舍,體現了以塔為中心的寺院佈局特點以及以犍陀羅樣式為代表的中亞佛教的影響。西元4世紀前後,在前期的建築基礎上增建了“回”字形佛殿,兩座“回”字形佛殿基本上仍然是朝向莫爾佛塔,説明莫爾佛塔及其所在的位置,依然是寺院空間佈局的中心;但佛塔已不再是唯一的朝拜對象,佛像崇拜也興盛起來。發掘的長方形大佛殿是遺址中的最後一次大規模營建。大殿正門朝向東北,脫離了對莫爾佛塔的關照而成為新的寺院中心,完全改變了原來以莫爾佛塔為中心的格局。
史料記載西元7世紀玄奘到疏勒時,疏勒有“伽藍數百所,僧徒萬餘人,習學小乘教説一切有部”,其規模遠超新疆其他地區。慧超同樣記載疏勒“有寺有僧,行小乘法,喫肉及蔥韮等”。莫爾寺遺址發掘出土大量牛、羊、馬等動物骨頭,應當就是當時疏勒僧侶所食的殘余。
莫爾寺遺址發掘不僅清理出多種類型的寺院建築遺址,還出土了1萬餘件珍貴文物,包括石球、石磨、石蓋,玉紡輪,陶罐、陶壺、陶盞、陶盆,銅錢,骨簪、骨針,木建築構件、木梳、木篦、木碗、木陀螺,以及石膏佛像和棉、麻、毛、絲織物等殘片。銅錢中不僅有開元通寶等年代明確的錢幣,也有當地模倣中原錢幣鑄行的無字小錢等錢幣,反映了中原經濟、文化對當地的深遠影響。特別是出土的1萬餘件石膏佛像殘片,包括佛頭、臉、頭髮、衣物、手、腿腳等部位,既有比真人更大的巨型佛像,也有僅數十釐米的小佛像,是佛教造像的一次重大發現,顯示了犍陀羅風格和中原風格的特點,是研究佛教藝術傳播和演變的新資料。
通過考古發現,莫爾寺遺址發掘出土的全部建築遺址內外地面都分佈很厚的燒灰層,顯示整個寺院最後是被火燒掉的。自此,莫爾寺也不復存在。
在莫爾寺遺址籌建
國家考古遺址公園
通過3年發掘,清理出4處建築基址共5個寺院建築。明確了方形佛塔塔基的基本結構,它們與莫爾佛塔一起,構成莫爾寺遺址的主要建築體系;考古工作者也初步明確了各類建築的形制特點、功能、年代和廢棄原因,由此梳理了莫爾寺遺址的發展演變過程。
莫爾寺遺址中的佛教建築遺跡,出土的大量石膏佛像、陶壺、陶罐、石磨、玉紡輪、木梳、木篦等器物以及動物骨骼和糧食,不僅反映了漢唐時期絲綢之路宗教傳播和文化交流情況,也是研究喀什地區漢唐時期宗教信仰和寺院生活的第一手材料。這些考古成果,證明了歷史上中央政府對西域的有效治理和宗教管理,體現了中華文明多元一體、相容並蓄的特徵,對新疆地區宗教演變史的研究和教育也有重要意義。
在考古發掘的同時,對莫爾寺遺址的保護和展示利用規劃也在同步進行。當地文物主管部門制定的遺址核心區保護設計方案已獲得批准並實施,在2021年通過了整體驗收;莫爾寺遺址本體保護規劃正在加緊制定中。
加強考古成果和歷史研究成果的展示傳播,深入闡釋文物蘊含的中華文化精神和時代價值,可以增強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增強民族凝聚力、民族自豪感。目前,推進莫爾寺國家考古遺址公園建設也已列入喀什地區文化和旅遊發展“十四五”規劃。規劃將利用高科技手段,以遺址展示、文物陳列、現場演藝、模擬體驗、影視動畫等多種形式,提升和強化遺址的觀瞻效果和吸引力。“喀什市莫爾佛寺遺址保護開發建設項目”已被列為“十四五”建議項目庫中的文化潤疆工程支撐項目,將圍繞莫爾佛寺遺址建立遺址觀光區和文化體驗區。
肖小勇:中央民族大學教授、絲綢之路與民族考古研究所負責人,莫爾寺遺址考古發掘領隊。
延伸閱讀——
莫爾寺遺址的價值
莫爾寺遺址具有較高的歷史、藝術、科學價值。
莫爾寺遺址中的莫爾佛塔,是目前發現位於我國西部時代最早、保存最好的泥土建築佛塔。
莫爾寺遺址距今已有1800年曆史,對於研究佛教的傳入、盛行和衰敗都有重要意義。
莫爾寺的建築形式,目前在全國範圍來説也是獨特的。考古工作者認為,佛塔是由特殊搭配的泥土材料建築而成,雖然遭遇風吹、雨淋、日曬和人為破壞等因素,至今屹立不倒。
喀什地區的石頭城遺址
新疆喀什地區還有一座著名的文物古跡“石頭城遺址”。2001年與莫爾寺一起成為第五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石頭城遺址位於塔什庫爾幹縣城北。古城坐落在阿法爾斯亞夫山和塔什庫爾幹河西面的高丘上。1990年,新疆喀什地區文物普查隊到塔什庫爾幹調查,稱:古城由城墻、城門、寺院、居住遺址和清代城堡等部分組成,周長約1285米。古城建在山上,因自然環境的限制,呈不規則四邊形,現四面墻垣保存尚好。
城的東面有一寺院遺址,現殘存墻壁長約18米、寬4米,有房屋4至5間,土坯築成。在墻壁上敷三層草泥,其中二層有色彩,局部還保留有壁畫殘跡,寺院西北角的壁畫為佛像。居住遺址有兩處,一處在城西,另一處在城的東南。
從石頭城所處的地貌、位置以及所反映的文化內涵分析,它應屬於唐喝盤陀國故址,是中原各王朝與中亞、西亞以及南亞各國交通的必經之地,在歷史上曾經為繁榮中西交通起過重要作用。唐開元年間於此置蔥嶺守捉。
——摘自新疆維吾爾自治區第三次全國文物普查成果整合《新疆古城遺址》
考古探明的莫爾寺整體佈局
3年來的考古發掘,基本探明瞭莫爾寺遺址的範圍和總體佈局以及遺址中各類建築遺跡的形制結構。
勘探發現,整個遺址位於一條西北至東南走向、面積約4萬平方米的臺地上,寺院建築沿臺地西南側邊緣分佈,莫爾佛塔即覆缽塔居中,方形佛塔位於最北端,兩塔之間佈置僧舍和佛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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