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語:一系列交易環節恰恰是當前中國系統性金融風險爆發鏈上的薄弱點和導火索,也是創新活躍、監管滯後時,不易被傳統風險分析所關注的環節。
A股虛驚一場?7月27日,被一則“銀行理財監管新規”消息驚動的A股盤中急跌,午後跌幅一度擴至3.5%,當日報收2992點,跌幅1.91%。
次日,上證綜指報收2994.34點,幾乎與前一日持平。市場松了一口氣,“還好,貌似企穩……”一些市場人士想起去年監管整治融資而間接引至的股市震蕩時,仍心有餘悸。
細觀當下,似又不儘然。按照國務院參事夏斌的話説,中國已經存在系統性金融風險的隱患,經濟下行時,多年積累的問題與風險也會相繼暴露出來。
導火索可能是債券違約,也可能是房市泡沫破滅,包括 萬科A 之爭,其複雜的資管計劃或隱含潛在金融風險。被業界稱為“資管劍客”的 中信銀行 首席風險官馬續田失聯事件亦讓市場唏噓:資管“亂象”暗涌,向多年久治不愈的影子銀行之頑疾開刀,“莫非大監管大幕即將開啟?!”
7月28日,銀監會回應經濟觀察報稱,正在研究制定《商業銀行理財業務監督管理辦法》(簡稱《辦法》),旨在推動銀行理財業務規範轉型,促進理財業務規範健康、可持續發展,有效防範風險。
縱觀近期“證監會升級私募資管計劃監管、保監會不允許資管計劃為險企注資,再加上銀監會理財新規”,或不難體恤金融監管“圍剿”通道、去杠桿、防風險之意味,既堵邪門,又開正門。不過,邪門怎麼堵?正門如何開?這一核心命題拷問監管與創新的容忍尺度;亦詰問市場主體的規範性和風險抵禦能力。
史上“最嚴”?!
市場緣何如此敏感——這份尚在醞釀中的《商業銀行理財業務監督管理辦法(徵求意見稿)》短期看,其關乎銀行理財的騰挪空間與收益率水準。
歸納起來,市場聚焦于“嚴格準入、禁止非標嵌套、強制第三方託管、設定10%集中度”等四方面。金融監管研究院孫海波稱,新規雖不及2014年底徵求意見稿嚴格,但結合其他監管規定一起看,還是足夠震撼。甚至有媒體給其貼上史上“最嚴”的標簽。“金融降杠桿行動升級、防範交叉風險”或首當其衝。儘管銀監會相關人士回應稱,在對現行監管規定進行系統性梳理整合的基礎上,結合當前銀行理財業務發展出現的新情況和新問題,研究制定辦法。“分類”或是關鍵詞。即新規將對銀行理財劃分基礎類和綜合類,以及禁止發行分級理財産品;儘管這並非最新變化的內容,此前監管部門也曾提及。
普益標準研究員魏驥遙認為,就新徵求意見稿的調整內容而言,監管層核心意思是為了降低監管各類産品或操作流程中的難度,防範未知風險。監管層將許多複雜的、不清楚的地方做出了極為直接的簡化操作,提高産品的透明度,降低監管難度,從而提升監管層對於整體風險的把控能力。
具體看,《辦法》第十五條(分類管理)稱,根據理財産品投資範圍,可以將商業銀行理財業務分為基礎類理財業務和綜合類理財業務。
所謂基礎類理財業務是指商業銀行發行的理財産品可以投資于銀行存款、大額存單、國債、地方政府債券、中央銀行票據、政府機構債券、金融債券、公司信用類債券、信貸資産支援證券、貨幣市場基金、債券型基金等資産。綜合類理財業務是指在基礎類業務範圍基礎上,商業銀行理財産品還可以投資于非標準化債權資産、權益類資産和銀監會認可的其他資産。“此為影響最大的一條。”孫海波認為,因為,如果是基礎類理財,只能投資標準化債權(包括銀行存款,或債券基金,ABS)。不能投資于非標債權或權益類資産,或者其他另類資管計劃。這是一個最大的銀行理財思路變革,此前銀行理財之所以兇猛在於兩點:一是銀行理財作為銀行信貸資産出表工具承載眾多功能;二是銀行理財投資範圍約束並不多,主要是2009年65號文對普通個人銀行理財投資權益類資産的禁止性規定,以及資金池規定。“此次規定對基礎類銀行理財基本是封堵了其投資路徑。”孫海波分析。
在 國泰君安 固定收益部看來,《辦法》表明瞭嚴格對表外不透明信貸擴張和影子銀行的監管、限制金融杠桿、引導理財打破剛兌的監管動向。
其邏輯是,對理財業務進行分類管理,部分農商、城商行或只能從事基礎類理財,原本較大規模的非標理財將受到限制;同時非標和非上市股權到期日不得晚于理財産品到期日,期限錯配難度增加;並且非標只能走成本較高的信託通道,而成本較低的資管通道受限,非標投資成本上升,這將導致非標及其相關的影子銀行增速放緩,但或影響原有過度依賴非標的資質較差的企業的持續融資。
包括《辦法》禁止銀行理財投資非標類資産時候嵌套證券期貨資管産品,孫海波稱,這意味著此前銀行理財最大的通道方證券期貨類資管無法再走。如果完全改道為信託計劃,則面臨諸多“銀信合作”監管規定的限制。但法規未提及私募基金這一通道。
魏驥遙分析,整體影響來看,由於目前市場上採用多層嵌套的産品數量較大,銀監會肯定不會採用一刀切的方式來增大市場流動性風險。因此處理方式估計仍然是存量不納入監管範圍,而是嚴控增量的做法。在不清楚監管具體要求的情況下,銀行可能會大幅減少該類産品的發行。
值得一提的是,《辦法》對銀行理財投資設定雙10%投資比例限制,孫海波稱,暫不清楚這一限制是否包括銀行理財投資優先級的間接流入證券市場部分。他認為,如果優先級配資也納入“間接”持有,那麼對整個資本市場影響很大。
再者是實施嚴格的第三方託管制度,即銀行理財發行人不能託管本行理財。而且明確銀行理財託管人的託管職責包括估值核算、投資運作監督、資金流向審查。在孫海波看來,這將大幅度提高銀行理財投資運作的規範性,限制此前部分不規範銀行理財的發行。《辦法》十六條還稱,從事綜合類理財業務的商業銀行應當符合以下條件之一:如設立“資本凈額不低於50 億元人民幣”的準入門檻,而此前的銀行理財並無明確的準入資格。
“受驚”?!
A股之外,行業可能也受驚了。
理財新規對一些做波段操作的基金經理而言,影響很大。樂得資産基金經理吳兆春這兩天已經減倉兩成,並繼續等待合適機會再減倉。在他看來,新規後,銀行理財資金流入股市的規模大幅縮減,股市資金面驟然緊張,將抑制未來股市的上漲。目前,吳兆春把倉位轉移到低估值的白酒,家電、銀行、保險和各個行業的白馬股。
大成基金有關人士指出,新規對A股市場的影響存在較大不確定性。
這個不確定性主要包括以下幾個方面:(1)是否一定是下發給銀行的真實版本、預計什麼時候實施、多長的過渡期(或者是否有過渡期,新老劃斷等);(2)如果真的實施,那麼有多少資金將抽離權益市場?
股市方面,中金固收建議,需要提防分類管理制度對權益配資的影響,同時關注銀行業績短期受損。通過保本基金等間接進入股市的資金也會有所減少。但從中長期來看,銀行理財利率下降,降低全社會無風險利率,對估值將有支撐。
華南某大型公募權益部副總魏力(化名)並沒有因為理財新規馬上調倉換股。個中原因,他表示,“消息剛出來,也還沒有弄清楚。”
前述大成基金人士指出,從資金面來看,理財新規或將影響部分小型銀行的理財業務開展,可能會限制部分理財資金投向資本市場,但總的來説影響不大。2015年末城商行+農商行理財規模約4萬億,其中小型銀行發行的産品估計約0.9萬億,2015年末權益類投資佔理財資金僅約8%,且其中不全是二級市場。所以,禁止發行分級理財産品發行可能會減少部分資金,但這類産品實際上規模較少,估計只有千億規模,整體來説影響不大。但從風險偏好來説,監管從嚴將會導致存量資金進一步撤離市場,使得市場風險偏好大幅下降,短期存在風險偏好修復的需要。
此外,新規提到“商業銀行應當選擇銀監會認可的託管機構託管本行發行的理財産品”,這意味著剛性兌付的打破將成為現實,這使得市場原本認為理財産品收益率等同於無風險利率的看法將發生本質改變,市場的無風險利率將會進一步下行。
債市方面,匯添富固定收益投資副總監曾剛表示,銀行理財産品的增速已經見底了。截至今年2月,銀行理財總規模已超過26萬億,過去10年的年均複合增長率超過40%。按照測算,到今年6月30日,銀行理財産品的規模應該突破30億。但是實際上,並沒有突破。
曾剛了解到,有些銀行對理財産品的發行量開始有所收縮。過去一兩年銀行委外資金是推動債市的動力之一。儘管理財新規對理財産品有很大約束,但是理財産品的量還在那裏。配置債市還是剛需。因此,曾剛認為理財新規短期對債券市場還是略微有利。債券短期還是供不應求。不過市場層面依然存在信用風險。儘管目前偏負面的消息少了,但並不代表信用風險下降。未來債券走向債券清算也有可能。
邪門怎麼堵?正門如何開?
其實,如果細心,你不難“嗅”出近期金融監管政策風向趨緊的信號,直抵“邪門怎麼堵?正門如何開?”這一核心命題,拷問監管與創新的容忍尺度。
眼下,也是時候,需要重新審視系統性金融風險,從部門監管到中央會議,無不折射這一風向。而資産端收益率趨降背景下,新規或多或少可能會影響銀行業務規模及價差收益。
7月26日的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就提到要抑制資産泡沫,在高盛/高華首席中國經濟學家宋宇看來,銀監會下發了加強商業銀行理財業務監督管理的徵求意見稿。此舉不應被解讀為對此次政治局會議的直接響應,因為徵求意見稿的醞釀起草肯定經過了相當長時間。但政治局會議聲明和銀監會舉措均凸顯出領導層對於控制金融風險的重視。來自最高領導層的關注以及近期部分大型房地産開發商的高調爭端令保監會和證監會等監管部門越發警覺。此舉可能給短期內的經濟活動帶來一些下行壓力。
“收緊管理在實際執行中存在很大的不確定性,難以提前預測執行情況。一種可能性是商業銀行設法規避新的技術要求,促使監管部門採取進一步行動。因此,新規的執行力度是決定其最終影響的關鍵因素”宋宇認為。“新政的特點就是把理財的觸角盡可能束縛在銀監會管轄範圍內。”一位銀行人士認為,各大監管機構近期頻繁出手整治資管背後的默契在於影子銀行的問題説了那麼多年,監管一直沒有拿出有力有效的方式來解決,反而在創新業務的持續推進下資金的穿透能力和速度都大大提升,實質上已經打破了銀證保的監管柵欄,“寶能事件為什麼自始至終監管不曾喊停,因為在現行監管體系中,他的資本運作都是合法合規的。”
這位人士稱,新規對小銀行而言,影響可能會更大一些。小銀行獲取優質資産的能力相對較弱,資産荒的前提下為了追求高一些的理財收益,用資管通道去投非標或權益類的産品的情況並不少見。
那麼,可能産生的影響是,理財産品收益率將進一步下行。
新規亦叩問分業監管下的混業經營難題。按照一位浙商資管人士的話説,此前,銀監系統只能看到銀行理財投到了券商資管,而券商資管投了什麼則要證監會去查,新規落地後不再允許用資管計劃嵌套。“非標可以投,但是監管要看到啊。”
這位浙商資管人士理解,“全面監管與降低杠桿”的方向肯定是對的,因為監管要吸取美國次貸危機教訓。他總結,新規對通道業務影響最大,銀行委外投非標和權益類的情況也會慢慢消失,目前從券商資管的行業現狀來看,通道業務依然是規模貢獻最大的一塊。而對做主動管理的券商資管,影響稍微小一點。
而在“邪門與正門”的“堵與開”之間,部門監管均有著各自利益訴求,資金脫實空轉或愈演愈烈。“開啟大監管大幕正當其時。”金融專家、北京賽諾經典管理諮詢有限公司總裁曹文稱。
正如在夏斌看來,分析當前我國的金融風險,已不能僅僅沿襲過去銀企之間簡單的、僅僅限于借貸雙方的債權債務分析。現在,從社會資金轉為企業資金的來源有三種:銀行貸款、股票債券,以及形式多樣的各類非銀行金融資産,如銀行理財、證券公司專戶理財、信託資金、P2P、保險資運用等。目前一些銀行為了降低成本、降低存貸比、降低風險資産規模,繞過監管,通過同業往來、應收賬款、持有非銀行金融機構發放的金融産品等各種方式,大幅增加向非銀行金融機構的債權,表現為第三類非銀行金融資産。
一系列交易環節恰恰是當前中國系統性金融風險爆發鏈上的薄弱點和導火索,也是創新活躍、監管滯後時,不易被傳統風險分析所關注的環節。
當下去杠桿的大環境下,上述環節與現象亦鑄成所謂的金融週期,即鼓勵創新但監管“不力”;現在輪到風險暴露,當然進入嚴管期。“混業經營前,需要清理金融大市場,當然從大金融交叉業務重點開始,監管部門各自清理門前‘垃圾’。”曹文稱。
(責任編輯:劉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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