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引發“方言熱”儂方言欸港得來伐?
意為“你能講得了方言嗎”
吃排頭(有麻煩)、色特兮兮(滑頭滑腦)……最近,滬語版《繁花》大火,極富韻味的滬語臺詞生動地展現了上世紀90年代的上海風情。
在觀看電視劇之餘,不少人沉浸在這股子腔調中,一邊自嘲“洋涇浜”(指自己上海話不標準),一邊重拾日漸生疏的上海話。北京青年報記者注意到,近年來,文學作品、電影電視劇、網路短視頻中常見方言元素,年輕人競相模倣追捧。
《繁花》出圈
網友:滬語版更有“咪道”
“碰哭精(愛哭鬼)。”
“十三點(傻得可愛,表示嗔怪)。”
“打我做撒?”
“就打儂……”
這是近日熱播劇《繁花》中的經典滬語對白。汪小姐(唐嫣飾)千里走單騎,從上海開車到諸暨,欲“救”孤身入虎穴探查高倣三羊T恤的寶總(胡歌飾)。倆人見面,得知寶總有驚無險,汪小姐心有餘悸,蹲在事故汽車旁哭得容顏慘澹,寶總走到旁邊,蹲下身一臉嬉笑與她逗樂。
劇版《繁花》聚焦在時代大變革時期的上海,圍繞阿寶交叉敘事,展現了20世紀90年代初滬上風雲際會的生意場中弄潮兒女的起伏人生。其在拍攝時就採用了海量代表上海元素的老物件,還精選了包括外灘、和平飯店、福州路、錦江飯店、花園飯店、張園、寶源路等地進行實景拍攝,力求最大限度還原那個時代的上海魅力。
該劇同時推出了普通話版和滬語版,兩個版本的畫面、劇情完全相同,但不同的語言卻帶來了不同的觀劇體驗。從文學作品到影視作品,上海話是《繁花》的重要特色。原著作者金宇澄曾説,“方言是一種味道,是最能代表地域的一種滋味。”主創們也同樣分享過他們對於滬語版本的理解,表示每個地區的方言都有自己獨特的韻味,是一個地區歷史文化的生動體現,而上海話有很多當地的俚語,只有通過上海方言才能表達其中的情感。
事實上,自播出以來,《繁花》頻繁出圈。上海話成為滬語版《繁花》營造年代、城市氛圍不可或缺的道具,觀眾對滬語臺詞引發的討論甚至超過了導演、演員、劇情。社交平臺上,觀眾熱衷分享電視劇中的精彩滬語臺詞片段。不少上海籍觀眾表示,“《繁花》要看滬語版,真的更有上海咪道(味道)。”
在看劇之餘,不少觀眾還重新拾起了生疏的方言。資深劇迷用上海話討論人物故事、劇情走向,分析劇中上海話臺詞的標準程度;打工人在辦公室原本用普通話交流,觀劇之後講起了上海話;不少上海觀眾在網路上分享、討論電視劇都帶起了方言味道,“對額!唔連發評論、回評論阿要港上海閒話”。
“洋涇浜”演話劇
演員:“打語音逐字教學”
作為上海籍95後,上海師範大學表演專業研究生鄭棟去年和朋友一起排演了一齣滬語喜劇《友愛棋牌室》,講述上海老小區門口一家舊棋牌室的故事。劇中有六個上海小市民角色,扮演者均為95後上海本地年輕人。這部劇中有不少特色鮮明的上海方言,如:促狹鬼(非常刁鑽)、吃敗頭(挨批評)、的的瓜瓜(真真正正)、三代勿脫舅家門(三代的長相和娘家人像)……為了更好地呈現角色的人物性格、生活狀態,他們選擇了用上海話來演繹。
“大部人的方言水準用上海話形容就是比較‘洋涇浜’,説起來比較生疏,甚至繞口。”鄭棟説,好幾個演員的上海話水準都處於“能聽但不太會説”的水準,每段臺詞都需要不斷練習。為了咬準讀音,演員之間常常打語音電話逐字教學。有時實在搞不清楚,他們就只能找年長的上海人請教。
《友愛棋牌室》去年下半年在上海長寧區共演出8場,每場觀眾在50人上下,觀眾的年齡大多在20-40歲,他們對滬劇中使用的上海話給出了好評。“看過很多舞臺劇、音樂劇,這次的演出別具一格,這是專屬於上海寶寶的話劇……全程基本上都是上海話,大家都講得好好哦。”
鄭棟説,在這部話劇中選擇使用上海話演出還與此前另一部話劇的演出反饋有關。當時那部話劇的故事背景設定在上海上世紀90年代,在演出現場,鄭棟臨時把幾句臺詞改成了上海話,台下觀眾明顯活躍了起來。
“很多東西用方言表達會更有意思。”鄭棟認為,每個地方的方言都融入了當地人民的智慧。“我覺得在聽、説方言時,內心會有一種身份認同感。”
學説“本地話”
課程:通過學方言了解本地文化
事實上,“方言熱”不止于線上。北青報記者注意到,近年來,全國多地有大中小學及幼兒園開設了方言選修課。
據媒體報道,2013年,上海有超過100所中小學在校本課程中開展了滬語教學。2015年,廣州五羊小學邀請學者開設《學粵語,幾盞鬼(萌萌噠)》粵語推廣課,隨後又在2017年推出了廣州第一本校本粵語教材,讓學生更系統地學習粵語。廣州著名中學執信中學也在2020年開設了粵語選修課,邀請粵語教育機構專職老師授課。2021年,杭州市濱和小學開設《小伢兒説杭州話》課程,讓孩子們通過對方言的學習了解杭州本地文化。
此外,上海第二工業大學、潮汕大學、四川天府新區航空旅遊職業學院等高校也分別開設了上海話(2022年)、潮汕話(2019年)、四川話(2019年)課程。
“朱非特(ju fei te二聲)、蘇家馨(sou jia xin)……”長沙重點中學雅禮中學選修課現場,老師正用長沙話點名。
穿著校服的學生起立舉手用普通話高聲回答:“到!”
講臺上的老師用長沙話的語調重復了“到”字(語調先往高走,再降下來)。學生模倣老師的音調再次答“到”,引起台下一片哄笑。
這堂選修課名叫《教你港正宗長沙話》,由長沙本地人廖希燕老師開設。“從選課情況看,學生蠻喜歡方言課。”廖希燕説,根據學校要求,每門選修課限額55人,方言課處於滿額狀態。實際上,廖希燕選擇開設長沙話方言課的初衷正與學生的興趣有關。
本學期之初,一位老師在微信朋友圈就選修課向學生徵集意見,學生興衝衝留言道:“教我們講長沙話!”作為長沙人,廖老師對長沙話感情深厚,於是她便申報開設了這門課程。
廖老師説,方言是語言的活化石,它承載了一個地方從古至今的人文地理、風俗民情,保留著一個地方幾乎所有的歷史文化資訊,是不可恢復的歷史記憶,不能再生的文化基因。
再回到滬語版《繁花》,劇終前的一幕從語言視角看來頗有深意。寶總從富麗堂皇的和平飯店走出,由風雲一時的寶總變回曾經的凡人阿寶,年少的電梯員小小顧追出用義大利語與他告別。此前,在寶總的激勵下,小小顧學會了二十六國語言。
當小小顧表示自己未來會堅持學更多外語時,寶總對他説:“中國有很多方言,以後除了學外語,你還要學方言。將來和平飯店不單單只有外國人。”
這句話或許不僅是阿寶給小小顧的告別之言,也是導演對觀劇年輕人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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