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次跨越亙古的相遇。
在中國西北部的鄂爾多斯高原上,薩拉烏蘇河宛如一條蜿蜒的長龍,深藏于毛烏素沙地南端。黃沙碧水,深谷清流,交織交融。
20世紀20年代,法國地質古生物學家桑志華在薩拉烏蘇河流域發現一枚舊石器時代智人左上側門齒,從此,一個轟動世界的古人類遺存被發現。
百年間,蘊藏著豐富古生物、古氣候、古人類活動等地質資訊的薩拉烏蘇遺址,吸引著一代代、一批批中外專家學者奔赴。不斷打開的遠古文化記憶,刷新延展著人們對厚重浩瀚歷史的認知。
深谷清流 曙光乍現
地球上的北緯37°充滿魔力,被史學家和地理學家奉為“神奇的緯度”。它所穿行的地域,儘是人類文明起源和文史古跡聚集之地。
薩拉烏蘇河就存在於這神奇的北緯37°。
薩拉烏蘇,為蒙古語,意為黃色的水。薩拉烏蘇河是黃河一級支流無定河鄂爾多斯段的名稱。
千百年來,薩拉烏蘇河將其所經之處下切成七八十米寬的彎曲峽谷,湍急的河水侵蝕河岸,隨著河岸塌落,原本深埋地下的動植物與人類活動痕跡被撩開神秘面紗。
1922年,桑志華發現了薩拉烏蘇遺址。1923年,他邀約法國地質古生物學家德日進正式進行發掘,並找到當地蒙古族牧民旺楚克幫忙。
在旺楚克的引領下,他們在薩拉烏蘇河畔的土層中採集到許多哺乳動物化石、人工打制石器和3件人類股骨化石。在整理過程中,桑志華意外發現一枚兒童左上側門齒,經當時體質人類學權威、加拿大人類學家步達生鑒定,稱其為“鄂爾多斯牙齒”(之後我國古人類學、舊石器時代考古學奠基者裴文中將這顆牙齒所代表的人類稱為“河套人”),從而掀開了內蒙古地區舊石器時代考古學、古人類學研究的序幕。
鄂爾多斯市博物院副院長甄自明説:“這裡是‘河套文化’的發祥地。不斷出土的古生物化石、豐富的細小石器等,都印證著早在距今 10—5 萬年前,‘河套人’就在這裡繁衍生息,創造了燦爛多彩的‘河套文化’。”
在薩拉烏蘇遺址,中國專家細緻研究“河套人”狩獵、用火、石器和骨器製作等,發現狩獵不但是當時人類生産生活的最重要活動,還是人類最早改變全球環境的開始。
隨著古氣候學家、古生物學家深入研究,專家們根據薩拉烏蘇剖面發現的螺類終生不可能長途遷徙的這一特性推測,在“河套人”生活時期,薩拉烏蘇河一帶氣候溫暖、水量豐沛。
持續研究獲得的大量資訊,為人們繪製出一幅生動的史前畫面:在溫暖潮濕的薩拉烏蘇河畔,水草豐茂、生機盎然,野驢、河套大角鹿、水牛……大量哺乳動物嬉戲於此;完全掌握了狩獵技術的“河套人”,已經成為這裡的主人,他們相互協作,開展大規模集體狩獵,他們已經能夠熟練使用火,共用熟食……一個由近似于現代人腦容量的智人組成的“智慧圈”形成了。
金沙藏古 源遠流長
風起時,黃沙飛舞,碧水靜默。
根植于岸邊的紅柳林是天然屏障,清風徐來,搖曳生姿。
奇幻的薩拉烏蘇是人們探索遠古曆史的一把鑰匙。在一個世紀的研究工作中,薩拉烏蘇發掘了豐富的地層,出土了大量的動物化石及石器,由此催生了薩拉烏蘇界、薩拉烏蘇組和薩拉烏蘇動物群等眾多重要概念,隨之由此衍生出的薩拉烏蘇現象等,清晰地告訴人們其價值和魅力所在。
在薩拉烏蘇找到的大量動物化石,有諾氏古菱齒象、河套大角鹿、原始牛等47種。其中出土的披毛犀等完整的化石骨架,是我國古動物化石中的珍品。由於這一地區的動物化石種類繁多,被稱為薩拉烏蘇動物群。
遙想萬年,見物追思。薩拉烏蘇被認定為我國境內最早發現的舊石器時代遺存,也是我國第一個正式科學發掘的舊石器文化遺址,填補了我國舊石器時代考古的空白。它不僅在中國是一個標準地點,而且在中西文化交流中佔有重要地位。
中國科學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研究員同號文説,古生物化石是地球演化歷史忠實的記錄者,借助這些化石,能恢復地質時期各個階段的古生物面貌及其古地理環境特徵。
薩拉烏蘇的每一把泥土,都能掂量出古老的文化內涵。
原烏審旗文物局局長白慶元説,“河套人”作為具有豐厚積澱鄂爾多斯文化的人文始祖,對於研究歷史悠久的鄂爾多斯文化的發展沿革有了追本溯源的科學依據。
撥開歷史的厚土,一代代專家學者薪火相傳,持續解讀著薩拉烏蘇的生命密碼。
2021年,中國科學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副研究員陳福友領隊重啟薩拉烏蘇考古發掘工作。
陳福友介紹,在深達15米的剖面上發掘出兩個文化層。
第一個文化層發現打制石器和動物碎骨,石器多為小石片和碎屑,小石片的人工痕跡清晰,顯示了穩定的石器打片技術。第二文化層出土打制石器500多件,石器之外,以砂質結核製作的大型砍砸器的發現是重要收穫。
陳福友説:“這些石器為研究古人類的生産方式提供了新的證據。”
每一次相見都是全新的感覺,每一次回眸都是滿滿的自豪,走進綿長的歷史深處,陳福友説:“薩拉烏蘇的價值挖掘永無止盡。”
賡續傳承 文明探源
站在沙山上遠眺,薩拉烏蘇河像毛烏素沙地中的明珠,溫柔而內斂。清流沙山,相互依存,和諧安寧。
含蓄而神秘的薩拉烏蘇,讓內蒙古文史學者楊道爾吉一次次惦念而來。
在楊道爾吉看來,薩拉烏蘇是遠古人類書寫的一本書,通過閱讀這本書,可以與史前人類對話,感受生命的脈動:“追根溯源是我們立足中國大地,講好中華文明故事的重要依託。”
當我們放大視野,在薩拉烏蘇大溝灣這個“小河套”的北方,黃河用整個身軀穿過賀蘭山脈、烏蘭布和沙漠,從陰山山脈腳下東行,再沿著鄂爾多斯高原東側南下,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河套,將整個鄂爾多斯高原擁入自己的懷抱。
薩拉烏蘇,就像是“幾”字形黃河的微縮版或者鏡像,用它的支流在高原南部留下一個小小的倒影。
這似乎在告訴人們,黃河流經哪,便將黃河文化帶到哪。黃河始終用自己的血脈,呵護著中華文明,並不斷地與外界進行著交流。
那麼,如何展示薩拉烏蘇,讓世人更加了解薩拉烏蘇,便成為一項重要課題。
2001年,薩拉烏蘇遺址被國務院公佈為第五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2013年,薩拉烏蘇考古遺址公園被列入第二批國家考古遺址公園立項名單。同時,烏審旗啟動薩拉烏蘇遺址的申遺工作。
薩拉烏蘇是本土的、民族的;更是人類的、世界的。
2006年,鄂爾多斯薩拉烏蘇遺址國際學術研討會召開,全世界40多個國家的100余名專家學者相聚薩拉烏蘇河畔,就薩拉烏蘇遺址的地層、年代與環境及“河套人”的體質特徵、舊石器文化、薩拉烏蘇動物群等多個課題進行廣泛深入地研究和討論。
薩拉烏蘇再次成為世界矚目的焦點。
2018年,“河套人”(鄂爾多斯人)發現95週年學術研討會在烏審旗舉辦,並達成《薩拉烏蘇共識》,其中,“薩拉烏蘇遺址是中華民族悠久歷史中的遠古驛站,是東亞地區人類演化的重要場所”的論斷震撼人心。
走近薩拉烏蘇,聆聽遠古傳來的回聲,探尋百年保護髮展歷程,人們收穫的不僅是悠遠的傳奇,更有如何溝通歷史與未來、協調經濟發展與文脈接續的深刻啟迪。
“今天的薩拉烏蘇,如何在更大的視野下,形成統籌科考、挖掘、保護、合理利用的文化建設、旅遊開發整體性規劃,是亟待厘清的問題。”同號文接受記者採訪時説,解決遺址保護和可持續性利用的矛盾,找到遠古文化遺産與當代社會發展的連接點,提升科研成果的産出和遺址的影響力,是學者、文保工作者、地方政府都應關注的方向。
以薩拉烏蘇河為軸,融合生態、文化、旅遊、農業,打造“一河三園”;建設國家5A級景區,努力將薩拉烏蘇遺址打造成為世界級古人類學及舊石器時代考古研究的重要平臺和科普基地……目前,一個個對薩拉烏蘇遺址實施“保護、開發、利用”的系統工程步步推進。
“薩拉烏蘇所流經的黃土高原和毛烏素沙地邊緣,由多民族演繹的色彩斑斕的文化和歷史,以及她給予人類生長的無限啟示,還有許許多多未知的縱深、未聞的聲音和未及呈現的畫面,都值得人們永遠探究和珍重。”烏審旗委宣傳部副部長穀雨認為,薩拉烏蘇已成為增強文化自信的重要載體。
8月14日,“河套人”發現100週年國際論壇將在鄂爾多斯薩拉烏蘇河畔啟幕。屆時,來自國內外的專家學者將再次論證薩拉烏蘇的前世今生,共圖傳承發展。相信薩拉烏蘇將會帶給世界更多驚喜!
總策劃:王登華
總監製:劉婧
執行總監:吉莉
記者:周秀芳 劉春
《北方新報》記者:辛一
攝影 攝像:于濤 王志偉 懷特烏勒斯
動圖:莊圓
新媒體呈現:李珍
部分素材來源:薩拉烏蘇考古遺址公園管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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