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北京頤和園的十七孔橋,是建造于清乾隆年間的一座石橋。橋全長150米,寬8米,包含17個拱形橋洞。其東西向跨過昆明湖,兩端分別連接廓如亭和南湖島,是頤和園內的最長橋梁。十七孔橋不僅造型優美,而且在每年冬至日的傍晚時分,會呈現“金光穿洞”的奇觀:觀眾站在橋的西北側,可以看到金色的落日余暉逐漸“穿過”橋洞,猶如在橋洞內點滿明燈,仿佛打開了時空穿越之門。十七孔橋的“金光穿洞”景觀,與太陽高度角、太陽方位角、太陽光散射、橋體本身的建造藝術等因素密切相關。
傍晚時分的太陽高度角,為“金光穿洞”提供了適宜的光線高度。所謂太陽高度角,即太陽光入射方向和目標地平面的夾角。研究表明,目標位置的太陽高度角與其所處的緯度、日期、時間等因素密切相關。在一年中,冬至日的太陽高度角最小。而在冬至日,太陽高度角隨著太陽的東升西落,呈現由小到大再到小的變化過程。在不同時間段,十七孔橋處的太陽高度角近似值分別為:上午8時,4度;中午12時,27度,太陽高度角達到一天的最大值;傍晚16時,8度,陽光略高於湖水面,之後繼續減小,直至陽光落到地平面以下。不難發現,在傍晚時分,正是太陽西落之時,太陽高度角很小,陽光照射方向幾乎與湖面平行,有利於光線直接照射到橋洞內壁上,進而産生“金光穿洞”的效果。
傍晚時分的太陽方位角,為“金光穿洞”提供了適宜的照射角度。所謂太陽方位角,即太陽照射方位在地面投影的角度。該角度以目標位置的正北方為起始方向,乙太陽的入射方向為終止方向,按照順時針方向逐漸增大。研究表明,目標位置的太陽方位角亦與其所處的緯度、日期、時間等因素密切相關。十七孔橋所處緯度約為北緯40度,在冬至日的不同時間段,太陽方位角近似值分別為:上午8時,125度,太陽位於橋的東南側;中午12時,177度,太陽位於橋的南側;傍晚16時,即“金光穿洞”發生時刻,231度,太陽位於橋的西南側。且從早到晚,太陽光線與橋的夾角,呈現由小變大再變小的特點。
由於十七孔橋並非為完全東西向,而是東端略偏南、西端略偏北,這使得傍晚的陽光並非完全穿過橋洞,部分光線照射到了每個橋洞的東側內壁上。在該時段,觀眾站在橋的西北側,一方面由於橋的阻擋,避免了陽光直射眼睛;另一方面觀眾視線朝東南方向,可以看到橋洞東側內壁的金光。隨著太陽繼續向西相對運動,太陽方位角進一步增大,使得光線與橋體夾角進一步減小。相應的,照射到橋洞東側內壁的陽光量逐漸減小,進而形成陽光“穿”洞的視覺效果。
太陽光在空氣中的散射作用,為“金光穿洞”提供了適宜的色彩來源。太陽光需要穿過大氣層才能到達地面。期間,大氣層對陽光具有散射作用。即在大氣中的氣體分子、懸浮微粒作用下,太陽光不能直線前進,而是四面八方分散射開,産生散射現象。太陽光為復色光,由紅、橙、黃、綠、青、藍、紫等7種單色光組成,其頻率依次增大、波長依次減小。研究表明,波長越短的光,越容易散射;大氣層厚度越大,光線越容易散射。由上可知,傍晚的溫度比白天低,大氣層比白天更厚,陽光穿過厚厚的大氣層到達地球表面時,産生了非常明顯的散射。
對於不同的單色光而言,青、藍、紫等波長較短的光在大氣中産生了散射,僅有紅、橙、黃等波長較長的光達照射到橋體。快到日落時,上述照射到拱橋的單色光,其混合色呈現金黃色,使得橋體産生“金光穿洞”效果。而隨著溫度的降低,陽光所需穿透的大氣層厚度增加,橙、黃等單色光亦産生散射。到日落時分,照射到石拱橋的陽光則以紅色光為主,使得橋洞呈現紅色效果。類似光照效果,可見唐代詩人白居易的《登閶門閒望》:“閶閭城碧鋪秋草,鳥鵲橋紅帶夕陽”。
十七孔橋的建造藝術,為“金光穿洞”提供了極佳的光線載體。從立面看,石拱橋由橋面、拱圈、橋墩等部分組成。其中,橋面為優雅的拋物線形,猶如湖面上的一道優美曲線,呈現長虹臥波的視覺效果。十七個拱圈呈對稱分佈,洞口尺寸由中間向兩邊稱逐漸減小,産生極強的韻律感。各拱圈通過石塊的堆疊,産生側向擠壓力,不僅有力地支撐橋面傳來的重量,並將該重量傳遞給橋墩,而且圓弧狀的拱洞産生柔和圓潤之感,凸顯拱圈的曲線之美。碩大的方形橋墩與柔美的弧形拱圈和諧一體,形成力與美的巧妙融合。不僅如此,橋體為實,橋洞為虛,金色的光芒穿過橋洞,照射在內壁上,增添了橋體如夢如幻的意境,凸顯出十七孔橋的建築之美。
綜上可知,頤和園十七孔橋“金光穿洞”的奇觀,是古代工匠的神來之筆,是天文地理知識與營園造橋藝術的完美結合。
(科技日報 作者:周乾 係故宮博物院研究館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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