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有所建樹的人就可肆意吞噬自己的親人,讓接近他的人失望?難道他説怎樣就得怎樣?他的作品,儘管輝煌,難道就應該以犧牲其他生命為代價嗎?
整個家庭無時無刻都擺脫不掉這位天才的桎梏,天才需要用鮮血染紅他的畫布:這裡面有我父親的、我哥哥的、我母親的、祖母的、我的以及所有愛他的人的鮮血,而這些人以為在愛某個人, 實質上他們愛的只是畢加索的名號。
這位暴君給了我父親生命,同時我的父親也倍受其欺騙、羞辱、蹂躪,死於絕望之中。 真可謂心如鐵石。
我的哥哥巴勃利托毀於他的暴虐和無情,二十四歲那年喝下大量次氯酸鈉消毒液自殘。是我發現他躺在血泊之中,食管和喉嚨大面積灼傷,胃被腐蝕,心臟功能衰竭。
還是我,整整九十天中在昂蒂布市的德拉豐托納醫院中守在哥哥的床邊,握著他的手,看著他咽下最後一口氣。他想用這種慘不忍睹的方式結束痛苦,避開永遠繞不過去的暗礁。我也同樣,有著解不開的疙瘩:我們都是畢加索的家人,註定要陷入那可笑的希望一個個破滅的漩渦之中。
祖母奧莉嘉,倍受淩辱、欺騙,臨終前癱瘓在床,而爺爺卻一次也沒去探望過自己的結發之妻,她就在悲痛之中憤然離世。奶奶曾為他拋棄了一切,包括祖國、前程、夢想和尊嚴。
我母親,得到畢加索兒媳的名頭如同獲得一枚勳章,而這枚勳章把她的妄想症推到了極致。她以為與我父親結婚就是與畢加索結婚。然而畢加索卻不接納她,也不給她提供應有的“偉人”生活。患有妄想症的她,如何忍下這口氣!儘管心理很不平衡,但她弱小無助,只得忍氣吞聲,沉浮于貧困之中,每週從祖父那裏得到些微薄的生活費,這是爺爺為控制兒子和孫子故意而為。
這種日子,我一天也不要,我寧願丟掉拐杖,獨立於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