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非法交易都要非常謹慎,因為誰都不相信誰,與此同時,他們又互相需要。對於雙方來説,實際上都面臨著相同的問題:一隻手插進夾克衫的兜裏,當它重新出現的時候,天知道是攥著一張支票,還是一把手槍。
1993年8月的一個夜晚,在安特衛普,用過了德凱撒酒店的晚餐,馬爾維希爾對希爾説,他有些東西要給希爾看看。此時距羅素堡失竊案已經有七年了。兩個男人走到了鄰近的一個停車場,坐電梯上了三樓。停車場裏已經停滿了車輛,馬爾維希爾和希爾來來回回地走了幾分鐘,以確信他們沒有被人跟蹤,近旁確實沒有人。
馬爾維希爾在前面引路,走到了一部賓士轎車的邊上,他示意希爾也走過去,隨後打開了後備箱。裏面是一個黑色的塑膠垃圾袋。希爾小心翼翼地捲起了袋口。就在袋子裏面,是毫發無損的、仍舊裝在畫框裏而不是被切割下來並胡亂捲起的《寫信的女郎和她的女用人》,維米爾留下的傑出畫作。小心翼翼地,希爾把這幅無價之寶捧在了手裏。
“把那樣一幅畫拿在手上,真是太讓人驚喜了,”十年之後希爾回憶道,“毫無疑問,是維米爾的真跡。面對一幅如此美妙的畫,你根本不可能産生懷疑,擔心説‘這是真品,還是贗品’?它吸引了你的全部注意力,你就如同遭到了當頭棒喝。”
馬爾維希爾是個“非常務實的傢夥。對他來説,買賣失竊藝術品無非是一門生意,賣一幅名畫給我,跟賣一卡車羊皮大衣給我沒什麼兩樣”。
對著這幅維米爾的名畫,希爾嘴里長吁短嘆,儘量擺出一副藝術品掮客面對藝術瑰寶時的忙亂神情。最重要的是讓自己看上去像是一個對藝術很懂行的人,並且作出懂行的人應該有的正常反應。希爾開始大談這幅名畫的歷史,讚嘆其構圖是何等之美,在捧起這幅名畫的時候,他還特地用手帕裹著手,以保護畫作。趁著馬爾維希爾的注意力完全被自己的言語所吸引,希爾悄悄地將自己的指紋按在了畫布的背面。
那是個預防措施。希爾的這些黑道“朋友們”樂於和他一起去喝一杯,但希爾心裏非常明白,該出手的時候,他們也會非常樂於槍殺希爾。有時希爾會談起那些“落入野蠻人之手的被竊藝術品”,他的聽眾們總是會作出假定,認為他口中所説的野蠻人對自己所偷來的東西毫無鑒賞力。這種假定並沒有錯,但是希爾的本意還不止於此。像卡希爾這樣的黑幫分子們不僅像野蠻人一樣粗魯,更是像野蠻人一樣充滿暴戾。現在,希爾把自己的指紋按在畫布的背面,如果哪天他不見了,那麼等到警方通過其他途徑終於尋回這幅名畫的時候,他們至少能夠獲得一些線索,知道希爾的失蹤是與這幅維米爾的名畫有關聯的。
隨後,希爾把畫遞還給了馬爾維希爾。
一週之後,輪到希爾來安排會面,讓馬爾維希爾眼見為實了。在花旗銀行的幫助下,蘇格蘭場設法出具了兩張支票,已經填好了馬爾維希爾的名字。一張支票的額度為一百萬美元,另一張是二十五萬美元。至於為什麼馬爾維希爾需要開兩張支票,以及他如何與貨主分配這些錢,沒有人問。
希爾和馬爾維希爾一起驅車前往花旗銀行設在布魯塞爾的支行。希爾在前面領路。這家銀行的經理已經接到了總部發來的簡報,見到希爾一行,立刻腳步歡快地迎了上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