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有一個不想好好演的演員
這戲就能崩了”
一場慘勝,電視劇《狂飆》大結局了。
劇中人物是黑是白,是生是死,已經有了答案。
他們的扮演者,從張頌文、張譯到賈冰、高葉、蘇小玎,甚至是王沛祿、宋家騰,這些名字被大家反覆提及。
後面那幾個名字,他們都是誰?
“二張”的對手戲,貫穿全局
《狂飆》中張頌文飾演的高啟強,顯然是被觀眾提起最多的角色。
有觀眾在社交媒體中留言“建議查查張頌文,不像是演的”。
劇中高啟強從一個飽受欺淩的魚販,一步步“黑化”成黑老大。
高啟強在魚攤賣魚時,開膛破肚、打包、收錢,整個過程行雲流水,這樣的細節令觀眾嘆為觀止。
“我三舅就是賣魚的,張頌文的動作和他一模一樣。”
從魚販到老大的過程,是張頌文演技體現最極致的環節。從在音像店拉大旗扯虎皮,再到和徐江在夜總會互相爆頭,最終認下泰爺當乾爹,每一次顫抖的手指,和閃躲的眼神,張頌文都向觀眾呈現著高啟強的蛻變。
高啟強這個人物的成長和變化,是整部戲的推手,也是整部戲的衝突點。
高啟強的對手,是張譯飾演的安欣。
必須要承認,相比起人物性格變化更豐滿更多樣的高啟強來説,塑造一個令人滿意的安欣,難度要更高。
相比起一個逆襲黑化的故事,觀眾更難相信一個人會如安欣這樣執拗和堅持,始終保持著人性之光。
張頌文曾表示,自己在開機前幾天到達了拍攝的城市,找了個水産批發市場蹲點,每天早上四五點就有魚檔老闆出攤批發魚産品,到了上午10點後,再跟著魚檔老闆去看他們賣魚,所以才有了高啟強賣魚如此真實的細節。
再看安欣,“明凈善良,純真溫和,還要堅強執拗,充滿理想主義。”
這樣的樣本在日常生活中好找麼?答案是否定的。
拿捏稍不到位,安欣這個角色就會變成“聖母”般的“傻白甜”,讓正面角色的堅持和整部作品的命題,被反派的發跡史淹沒。
《狂飆》終究不是《教父》,張譯必須把安欣這個角色立起來。
從《士兵突擊》到《我的團長我的團》再到《親愛的》《山河故人》《紅海行動》《萬里歸途》,張譯一次次證明過,自己具備塑造帶有強烈人文關懷的各類人物的能力,而善良真誠始終是張譯的底色。
或許很難找出比張譯更適合安欣的男演員了。
雖然,觀眾曾對張譯蹩腳的口音提出過異議,但劇終時,卻鮮有觀眾旗幟鮮明地表示,自己討厭安欣,不滿意張譯的表演。
張譯幾乎和劇中所有的角色都發生過對手戲,魚攤老闆,黑社會大哥,馬仔,線人,青梅竹馬的女伴,自己的師父同事,以及來京海的調查組……
仔細觀察可以看出,張譯幾乎完美地應對了各種各樣的對手戲。這對於安欣這個角色來説,已是非常不易。
劇中,高啟強和安欣在一起吃了很多飯,在麵館、在魚攤、在各種場合,劇情後期二人闊別多日相逢,在一個圓桌的兩邊再次吃了一頓飯,這段戲兩位演員的表演堪稱經典。
圓桌不大,二人卻好像距離很遠,一邊是高啟強的背頭,一邊是安欣的白頭。
安欣問高啟強:“你這麼想跟我一起吃飯嗎?”
高啟強回答得很認真:“想。”
從好友到對手,張譯和張頌文二者貫穿了整部戲,也奠定了演員們演技“狂飆”的基調。
不拿劇本怎麼演?
“拍了這麼多年戲,《狂飆》這樣的組我沒見過。”演員王沛祿對中國新聞週刊説。
王沛祿在《狂飆》中飾演黑老大徐江手下的“悍將”瘋驢子,他沒想到《狂飆》這部戲會火,更沒想到自己回到西安的老家過年,會被路人認出來,還叫上自己一聲“驢哥”。
“戲是按照時間線拍的,所以我是最早進組的人之一,和張譯的對手戲也比較多,在《溫州一家人》的時候,我和他有過對手戲,他已經想不起來我了,在組裏我説起來他才想起來。”王沛祿説。
王沛祿回憶,和張譯拍攝對手戲的時候,張譯自己不拿劇本,也要求其他演員不拿劇本。所有的對手戲就靠一遍一遍現場對臺詞,每遍都不一樣。
“在張譯看來,不拿劇本並不是不背臺詞,只有把角色融入生活本身的對白才是最真實的,才會不留表演的痕跡。”
雖然“瘋驢子”的總戲份不多,但是由於張譯的要求,每一條都需要拍攝好多次。
很少有演員在拍攝完一場戲後,叫大家一起看回放。這在很多劇組看來,是耽誤時間的事情。
“但張譯不是這樣,他不僅自己看回放,還叫我們一起看回放,每次都問我,你覺得好麼?”
起初,王沛祿不太敢説出自己的想法,隨著拍攝過程進行,王沛祿壯著膽子説了一次,“我覺得這裡還可以更好。”説完後他死死盯著張譯的眼睛。沒想到,張譯二話沒説,“好,我們再來。”
“每天在片場,我們所有的演員,加上導演、燈光、劇務都不帶手機,在劇組就是拍戲,一天下來筋疲力盡,回到酒店倒頭就睡。”王沛祿告訴中國新聞週刊,自己幾乎沒有見過這樣的劇組。
劇中,每一個演員都希望把人物塑造得很豐滿,但是由於劇本的限制,有些角色沒有太多的背景鋪陳,也沒有更多的成長,就比如瘋驢子。
“他憑什麼為徐江賣命?他憑什麼那麼狠?死之前又為什麼要把身體扭曲成那個樣子?”這些都是王沛祿反覆思考的問題。
進組之前,他反覆看了瘋驢子的劇本,為瘋驢子寫下了一份人物小傳。
“瘋驢子,原名馮大壯,東北某小城人,家境貧寒,父親早逝母親身患重疾。為生存隻身南下務工,由於身體弱小被當地人欺淩,後來靠一張假身份證改頭換面,從而接觸到了社會組織,沒錢沒學歷沒本身,只剩下好勇鬥狠才能生存,最終被徐江發現,徐江出資令瘋驢子得以安葬病逝的母親,從此瘋驢子死心塌地成為徐江的馬仔……”
“我只有明白瘋驢子到底是什麼人,才能展現出來瘋驢子的瘋,才能讓觀眾信服。雖然我的戲份不多,但是這些事情我必須做,尤其是在《狂飆》這個組裏,我必須做。”王沛祿對中國新聞週刊説。
“在一場和張譯的對手戲中,我把他吊在碼頭拷打,他掏出身份證自稱清白,我當時自己設定的一句臺詞就是來自我寫的人物小傳。”
“你這張身份證是假的,哥哥十年前就是辦假證的。”後來這句臺詞被剪掉了,令王沛祿頗感遺憾。
王沛祿和張頌文只有一場對手戲,發生在高啟強的家中。他在片場臨時添加了一個調度,就是自己故意撞了一下高啟強。張頌文立刻停下了,對他説:“撞得很好,這段要保留,你繼續保持你的風格。”這讓王沛祿頗感欣慰。
“演戲是一件很過癮的事情,無論是演爛好人,還是瘋驢子,這些人物塑造完成的過程都非常有趣。但和其他行當的人不同,黑社會是沒有模板可以習得的,所以我用了一個竅門來塑造瘋驢子。”
“一個壞人,壞到極致是什麼樣?是瘋子,是精神病對吧?那麼先找到最極致的那個樣子,然後慢慢一點一點往回收,通過不停地控制,最終控制到一個程度,瘋驢子這個人物就成了。”
“我們每一個演員,其實在表演中都是在控制,頌文老師、譯哥、賈冰、高葉、家騰……我們在塑造角色的時候,始終都是在高度控制的。”
在“瘋驢子”下線的前夕,王沛祿刻意讓瘋驢子的身體扭曲,彎折。
“我覺得他馬上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了,他需要一個釋放,來展示他短暫而瘋狂的一生,所以我把身體盡可能地彎折。”那段戲一遍就過了。
王沛祿告訴中國新聞週刊:“如果有可能再拍一條,我會扭曲得更明顯一些。”
正是那段戲,讓王沛祿在社交媒體上有了一個新的名字,“邁克爾·傑克驢”。
演員,用對的,還是用貴的?
有觀眾表示,《狂飆》組裏但凡有一個不想好好演戲的演員,這戲都可能會崩。
就像最初看到賈冰的名字的時候,幾乎沒有人認為,一個喜劇演員可以成功塑造一個黑社會老大。
但隨著劇情推進,賈冰飾演的徐江,一個充滿喜感的另類黑老大,讓觀眾耳目一新。
“他又壞又狠,但是卻令人恨不起來。”
不得不説,喜劇演員出身的賈冰,令徐江這個角色有了截然不同的狀態。
“把那電視機砸了,什麼檔次,和我用一樣的?”
“講屁話沒有用,讓別人也節哀!”
“吃飯坐小孩子那桌。”
如果説這幾段臺詞還不具有喜感的話,和張頌文在白金瀚的那段對手戲則是賈冰的高光時刻。高啟強走後,被爆頭的徐江在沙發上打滾,並且喊著“真他媽疼”。
和賈冰相似,飾演大嫂陳書婷的高葉,也獲得了觀眾的一致好評,部分觀眾甚至認為,高葉才是這部戲的女一號。
作為前大佬的遺孀,劇中“京海第一大嫂”陳書婷一亮相便令人眼前一亮。內心其實慌亂如麻,卻在安欣面前強裝鎮定。
“颯爽又不失柔媚,性感又不落風塵。”
“大嫂嫁給誰,誰就是大哥。”
正是她推動了高啟強完成了身份轉變的三級跳,她更像是一名“馴獸師”,在她的“改造”下,高啟強從外到內,真正地變成了大哥。想要塑造這樣的女性角色難度很高。
高葉對中國新聞週刊表示,自己看到劇本後第一時間就和創作團隊和導演進行了溝通,其中就包括自己初遇高啟強的那段戲。
按照劇本設計,陳書婷應扇高啟強幾個耳光。但高葉認為,劇情中兩人很快就結婚了,為了讓觀眾不覺得突然,她把打耳光改成了用風衣腰帶勒脖子,而不怕死的高啟強才令陳書婷動了心。
高葉用“母豹子”來形容陳書婷,“陳書婷和普通的大嫂不同,她更是一名大佬。她的所有行為和狀態都來自她對自己清晰的認知和高度的自信,她從出場就認為自己是有解決問題能力的人。”
“陳書婷的粧面都是我自己化的,我在她的粧面中去除掉了討好感,這樣才更符合陳書婷。”高葉對中國新聞週刊説。
還有飾演高啟盛的蘇小玎、飾演老默的馮兵,都通過《狂飆》讓自己的曝光度和認可度得到了提升。
“《狂飆》讓觀眾看到了一批被作品耽誤的好演員。”有觀眾表示。
隨著《狂飆》熱播,張頌文46歲成名,此前生活艱難的故事,被媒體反覆提起。
“租住平房沒有煤,冬天冷得像冰窖”“就是缺錢也不演爛片”“至今沒有在北京買房”……以至於近年來,張頌文不止一次在公開場合提到,不希望大家渲染自己的艱難和掙扎。
因為在他看來,那些都是值得的,是他自己做出的選擇和決定,從來沒有後悔過。想做好演員必須學會等待,學會堅持。
演員宋家騰,在《狂飆》中飾演麻子,他出演過多部影片的配角。在他看來,“沒有哪個演員會甘心一直做配角,每個堅持下來的演員都是為了自己的那個夢想,只是為了錢,幹不好演員。”
宋家騰去過很多劇組,合作過很多演員和導演,此前他也見過非常不靠譜的劇組。
“怎麼形容呢,有些導演在演導演,有些演員卻只會演自己,但是他們都獲得了很好的收入,我會不會不甘心?會不會不平衡?當然會。”
但是想要做演員,就只能等待一個機會,在宋家騰看來,《狂飆》或許就是那個機會。
王沛祿也不止一次想過,有一天自己會成為一部作品的主角,會成為大家討論的那個對象,《狂飆》讓王沛祿更有信心了一些。
“前些年,隨便什麼戲都能賣出去,都能有人看,隨便什麼演員張嘴就能要出很高的身價來,我認為那樣的日子,一去不回頭了。”
王沛祿認為《狂飆》的勝利,不僅是題材的勝利,是導演的勝利,是編劇的勝利,更是演員的勝利,努力演好每一個角色的演員湊到了一起,最終作品成就了演員,演員也成就了作品。
採訪中,宋家騰對中國新聞週刊表示,“我的片酬不高,要按照中國演員片酬排名,我一定會排在很後面,但我有戲可拍,有角色可塑造,這本身就是很過癮的事情。”
“如果再遇到《狂飆》這樣的劇組,再苦再累,我也願意去。”王沛祿説。
記者:胡克非(chinanewsculture@126.com)
編輯:胡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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