製作人宋柯先生是公司老總,清華出身,學物理,去美國八年回來搞音樂了,怪才!我認識我們同年齡清華人,念量子力學的,功課很好,品行好,大鬍子,可是毛衣織得特別好,織的時候,身段有點女性,絕對另類。那是錢偉長時代的清華人。 我和宋總談得特別順心,我不明白“麥田”這樣一個時尚領先的唱片公司怎麼會做最傳統的梅派。我和宋總説:“我們可是容不得一粒沙子的。”宋説“越純越過癮,只是伴奏……”我説:“不會喧賓奪主吧。”宋説:“不會,請一流高手,梅先生如果想請外國有名交響,我們也做。我們是面對著國家和民族。”我不禁動容,在合同裏我加了一句“不和其他任何國內外公司簽訂同樣性質(即不包括民樂伴奏)的唱片合同,甲方對乙方來説是唯一的。”我不敢説,這兩張精品唱片梅先生的活幹的是絕對正確。因為我深深地迷戀、留戀、思戀著梅蘭芳大師和徐蘭沅、王少卿的天地之作。至今,我強制性地每天聽十五分鐘的梅蘭芳大師169老唱片。和梅先生家中吊嗓子的私藏錄音精神上每次都很滿足 。 麥田公司要在唱片出版時附一本小冊子,上面印著:“梅蘭芳先生前曾經説道:‘戲曲前途的趨勢是即大眾需要,應時代而變化的,我願在新的道路上求發展。”“我們出版的梅葆玖先生用京劇樂隊和交響樂隊結合的作品,正是梅蘭芳先生心願的體現。在秉持京劇傳統精髓的同時,銳意革新。將代表西洋古典的傳統文化推向新的階段和高度,堪稱全新概念的劃時代的戲曲音樂傑作。” 我知道這套唱片會受到知識界、外資白領、先進儒商、時尚文化人的青睞。我們和麥田公司在北京、天津、上海等地推廣時,青年人、大學生特別多。簽名銷售,紅紅火火。我還特地請了三位梅派新秀。北京請鄭瀟、天津的單瀅、上海的李慧,都是特別好的紮實嗓子。梅派唱腔和聲腔後繼有人,確實收到可喜的效果。 梅派的伴奏從梅蘭芳開始就特別的謹慎和講究。1923年排《西施》時,徐蘭沅想加一把樂器來調和一下老戲的伴奏當時二胡就是在《蕩湖船》,《十八摸》色情小戲裏,由單獨二胡伴奏,而且琴師根本連二胡都不帶的,由跟包帶。在演唱前交給琴師,戲完了琴師再將二胡交給跟包,琴師根本就不當一回事兒。要加樂器,首先是四胡,試奏後梅蘭芳認為反而削弱了京胡脆亮的音色,然後是用大忽雷、小忽雷試,覺得很亂。最後就用最普通的二胡來,大家都覺得挺圓滑,京胡被襯托以後,更好聽了。決定用二胡,那時王少卿當時是給他父親風二爺操琴,和梅蘭芳同臺演出。那就請王少卿兼拉二胡。京劇的伴奏邁出了第一步。 這一步影響了九十年的京劇伴奏,直至今天用交響樂加入伴奏。都是有牽連的,它有關“和聲”了。 二胡一齣現,首先觀眾感到新鮮,但也有人認識沒有月琴清脆明靜。經過一些時以後,人們的耳音也挨過來了。但演奏的徐、王本人感到伴奏方法單調,就進化到相差八度的關係加了些變化,又過了一段時間,又進化到非齊奏的大膽改革,徐、王詳細的一個一個小節的研究,決定吸收老生的裹腔的伴腔方法,與京胡的隨腔伴奏並列,同時又採用了大小嗓“調面”與“調底”高低結合的唱法用於兩個樂器。以唱腔旋律為主,在齊奏基礎上,各自變化,在曲調的進行中,有時並駕齊驅,有時異道而同歸,時分時合,聽起來比純齊奏的效果好得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