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河灣》和《武家坡》劇情差不多,兩個主角都是丈夫出外從軍,離家一十八載,又回家團圓,雖然《汾河灣》裏多了一隻鞋子的曲折,大體上看來是大同小異的,可柳迎春和王寶釧身份和教養都不一樣,王是丞相之女,柳是一般平民出身。梅蘭芳在演這兩個戲時,語言的語氣、語調和手勢的表達都不一樣。王寶釧比較莊重,而柳迎春酒比較灑脫。在《汾河灣》中那段流傳很廣的原板中“全杖兒打雁奉養娘親,”也改唱成“靠兒打雁奉養娘親,”慢板的最後一句<譜17>宇的安排和《武家坡》慢板就不一樣,演唱時的語氣就似平民婦人,而又不失其美。
再如:同樣一個哭頭,用在同樣受非生母冷遇的《風還巢》中的程雪娥和《春秋配》中的姜秋蓮兩個人物上,唱腔也不一樣了。程雪娥 <譜18>姜秋蓮<譜19>
姜秋蓮受繼母虐待迫使拾柴,逆境之中遇到意中之人,想起生世,便用了如降雲入霄的高腔。程雪娥雖然為相府小姐,但妾所生,受到大娘愚弄,滿腑委曲,以低腔似落花委婉地,搖曳紆折,盤而後出。 《宇宙鋒》是梅蘭芳最為偏愛,下功夫最深的戲,我們可以從《宇宙鋒》中最精彩的“修本”一場的唱腔藝術中來深刻認識梅蘭芳唱腔藝術的重要風格。劇中主人公趙艷容是當朝丞相之女,教養賦予她凝重端莊的風度。可是這小姐在夫家遭遇到突如其來的奇禍,回到娘家後面對著的又是丈夫的敵人,也就是她的父親,她不得不採用完全相違背的行為和言語。梅蘭芳極深刻地體會到她這種複雜而矛盾的處境,一齣場就表演出她的兩種交錯的心情——冷靜和憤慨。“老爹爹發恩德將本修上”這段西皮原版,是趙艷蓉見父答應修本,絕望之後,忽得意外生機,表現出喜悅的情調。也是這齣戲中趙艷蓉唯一的愉快情緒,梅先生胡琴剛起過門時,使了一個雙抖袖的身段,給了觀眾一個愉快的背影。第一句中有一個氣口是放在“將本修上”的“上”字出口後,而不是在出口前,增加了喜悅的成份。第二句“明早朝上全殿面奏吾皇”,“面奏吾皇”四字跳躍性強,旋律華麗開朗,把趙女善良而天真的希望和幻想以及對父親真摯感情表現的十分動人。隨後進入了另一階段,趙女先是狐疑和驚怖,隨後又轉到父女發生口角,開始向她那卑鄙、陰險的父親作正面的衝突了。女兒三次聽完趙高話,對父親作了一次比一次緊張的抗拒,梅蘭芳採用了三種不同形式的散版,來表達了當時的心理狀態,十分微妙,尤其最後父親見女兒十分倔強,就用封建時代的兩座大山——父命和聖旨壓了過來,梅蘭芳用雙袖摔去的身段表達了趙女誓死不從的決心,唱出了“見此情,我這裡,不敢怠慢;必須要,定巧計,才得安然。” 趙女意識到了父親的不擇手段和皇帝的無上淫威,決不是她那樣一個弱女子所能抵抗的,只有另想巧計來渡難關,所以這句散版唱來強自鎮定,尤其是“安然”二字,走低腔安排成:<譜20> 而且唱得比較緩慢,似乎是她還在想注意呢。這幾句散板對演員來説是很見功夫的,初步的調查,梅蘭芳單就這幾句散板在後期,或字或腔改了七次以上。梅先生是在文革以後才演這齣戲的,當然是按梅蘭芳最後一次修改本唱的,梅蘭芳認為梅先生四十歲前,這齣戲還不能唱,人生閱歷不夠,所以學了沒演過,“文革”就來了。上世紀末梅先生手把手教給了李勝素,李勝素初次演出了全本《宇宙鋒》,2010年5月李勝素在梅蘭芳大劇院的全本《宇宙鋒》,表演得到一致好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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