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北京京劇院,上海京劇院聯合赴港演出,是具有標誌性的,梅先生和童芷苓雙頭牌,一人一天大軸,一人一天壓軸。頭天打泡梅葆玖的《玉堂春》、童芷苓的《鐵弓緣》。接著全本《霸王別姬》、全本《穆桂英挂帥》、全本《生死恨》、《貴妃醉酒》、全本《鳳還巢》。原來計劃梅先生上全本《天女散花》,無奈身上文革前後十五年間擱下來,又是近五十的人了,難了,梅先生自己很想演,朝鮮戰場,大江南北,這齣戲紅啊!可不能擱下十五年啊!而且是人生最好的十五年,三十幾到五十。梅蘭芳抗戰八年,恢復起來,《別姬》的劍套子就減了不少,下腰什麼都沒有了。當年,我建議梅先生,《散花》你就來前面的和最後的崑曲部份,中間《雲路》請一位年輕的。(當年還沒有李勝素、董園園),梅先生説:“要唱就是全部的,半拉不唱。”這句話到如今也要近三十年了,現如今大多是半拉了,梅派名劇《天女散花》頭和尾都從此不見了,就剩下二十幾分鐘的《雲路》,真罪過。而且大多是在比賽時用上。我幾次建議勝素,趁年輕把全部《散花》恢復起來,多好的崑曲啊!至今沒有下文。我相信會恢復起來的。 梅先生的全本《洛神》,中央電視臺做成了電視片,很正宗,有據可查。和譚元壽、葉少蘭的全本《禦碑亭》,雖然唱少了一點,可是散的更不容易,白口一流,中央臺也有錄影,很正宗,有據可查。這些都是可以一字一句,一個氣口,一個落音來推敲,純潔性究竟如何?真金不怕火燒。全本《宇宙鋒》的錄影,也可列入鎖定項目。運氣,使腔,咬字,口形確實捍衛了梅派的純潔性。實實在在地體現出了“平穩之中蘊藏著深厚的功力,簡潔之中包含著豐富的感情。”捍衛了“使人感到潔白純真,而蕩滌著人們的心靈”藝術效果。七十多歲演唱《抗金兵》、《太真外傳》還能如此,絕非偶然。 二,麥田唱片公司錄製的全本《太真外傳》、全本《貴妃醉酒》兩個金唱片,我全程監製、策劃,這件事我們很欣慰。楊乃林、張延培的作品,配器盡善盡美,“愛樂”樂團高手林立。 從策劃開始到錄完為止,兩年多時間,不斷修改、反覆、推敲,梅先生一番心血,我們相識那麼多年,這件事他真是用心了,梅先生自己也説:“我是用心在唱”。 京劇歷史上,胡琴高手和一代名伶的合作稱為天地之作。從譚鑫培和梅雨田;徐蘭沅,王少卿和梅蘭芳;馬連良和李慕良;楊寶森和楊寶忠,內行票界傳為美談,不可分割。從徐蘭沅談梅派唱腔的正確度和深刻性,也可知他們的合作,已非偶然,是有理論基礎的。王少卿接徐蘭沅的班時,梅蘭芳對王少卿説:“我是船,你是水,你推著我走。”是不可分離的,可稱珠聯璧合,天衣無縫。 這是一種境界,現在沒有了,時代結束了,結束的時間是從“樣板戲”開始的。“樣板戲”用一種非常特殊的舉世無雙的推廣方法,使普通老百姓無可選擇,只能接受。普通人都認為 “京劇的伴奏音樂應該是這樣的。”這並不能説這全都不好,“打虎上山”音樂是好的,這是對音樂本身來説。 演員和京胡手之問水乳相融,沒有了,演員和琴師那種心領神會的交流,被淹沒在大樂隊之中,只能是現代的演唱者和整個樂隊的交流。京胡不會説話了。不能讓他説話,必須集體的。發展到今天,胡琴作為樂隊的主要成份,樂師可以看譜伴樂。高手還是不想看譜,儘量陶醉在自己理解之中。自我陶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