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屋吉屋曾靠高薪吸引大量經紀人，迅速搶奪房産仲介市場。如今，曾被寄予厚望的愛屋吉屋卻陷入“裁員風波”。

　　王付嬌 蘇建勳

　　

　　

圖片來源：網路

　　從11月23日起，愛屋吉屋門口就聚集了一大批討薪的員工。

　　11月25日，界面新聞記者趕到現場時，討薪的人群正三三兩兩衝進辦公室。這家位於上海市平高國際廣場的地産公司直到下午6點還有人進進出出。討薪者多是年輕人，比較理智，在辦公室門口並無挂橫幅、發生肢體衝突等“鬧事”行為。

　　這些討薪的年輕人就是我們俗稱的“仲介”或“經紀人”。

　　有經紀人進門直接就問，“拖欠我們2000多的績效什麼時候發？”前臺看起來並不能立刻給出一個雙方都滿意的解決方案。

　　由於最近討薪的人群比較多，任何進入愛屋吉屋安遠路分店的人都要進行身份登記，但雙方的火藥味還沒有被點燃，門口接待的女生隨時會遞上一杯水，安撫員工的情緒。

　　這已經不是員工第一次到府討薪了。在11月23日星期一，100多名討薪者出現在總部，口號是“還我血汗錢”。愛屋吉屋選擇請警察協助處理此事。最後有33個人確認了愛屋吉屋前員工身份，簽了意見訴求書。

　　界面新聞記者加入了兩個討薪微信群，群主之一的范相國告訴記者，他們的訴求很簡單，就是拿回屬於自己的那一部分工資。他説，很感謝愛屋吉屋提供了這麼好的平臺，但最近公司的做法實在是“不厚道”。

　　

　　在愛屋吉屋工作了3個月的范相國拿出了工資條，他説，11月20日發的工資明顯對不上賬。10月份，他本應有3546元的績效，卻只發了1737。公司的解釋是，扣掉的1809元是反法西斯戰爭勝利三天假期和十一的加班費。

　　

　　對於這樣的理由，范相國不能接受。他認為，那幾天他還是像往常一樣加班，之前已經發下來加班費沒有任何理由再扣除。“我們每天從早上9點半到公司工作到晚上9點半，然後還要開會。有時候回到家都11點了，掙的全是辛苦錢。”

　　每人平均2000左右的績效拖欠只是導火索。11月10日，愛屋吉屋再一次發佈績效改革郵件：在租賃部，原先按簽單量拿提成的日子已經不再；基本業績要做到佣金6000元，你才可能“保命”。

　　佣金6000意味著，以平均3000一單、佣金為35%計算，單個經紀人月單量至少要做到6單；而二手房買賣部更慘，佣金比例從最高時的70%陸續降到40%。

　　

　　

　　

在愛屋吉屋賺錢沒有過去那麼容易了。

　　經紀人在58、安居客上發帖的端口費補貼也在逐步取消。如果當月沒有開單，經紀人在其他平臺上的端口費用會高達2000元。對於這一點，界面新聞記者聯繫了趕集網的銷售部門人員進行了核實，僅趕集一家，經紀人要想把個人主頁挂上去就需要每月支付500-600元的費用。

　　對於這種提高績效門檻的做法，愛屋吉屋被認為是在變相裁員。仲介行業員工流動率極高，基本在20%左右。在愛屋吉屋，幹滿3個月的員工就會被認為是“業績極為突出、抗壓能力很強的”。

　　每人平均2000元的績效遲遲不發，愛屋吉屋真的缺這筆錢嗎？對於記者的種種疑問，愛屋吉屋聯合創始人鄧薇委託市場部負責人張雋接受了界面新聞的採訪。

　　2015年11月12日，愛屋吉屋剛剛融到了E輪1.5億美元，由淡馬錫、高瓴領投，晨興、高榕、順為、GGV再次跟投。至此，愛屋吉屋累計融資額已達3.5億美元，這幾乎是創下了房産仲介業融資速度的最高紀錄。張雋説，新融到的錢將用來發展新業務。目前公司營收月入過億。

　　就在不久前，人們普遍認為，愛屋吉屋是房産仲介行業的一匹黑馬，沒準是下一個仲介版“滴滴”。

　　愛屋吉屋成立於2014年3月，用不到120天的時間完成了全上海租房市場28%的份額，拿下第一。在租房市場“跑馬圈地”後，愛屋吉屋大規模進軍二手房市場。今年3月左右，蔡明為其代言的“二手房1個點”廣告已經深入人心。

　　以高強度市場規模擴張的愛屋吉屋讓整個二手房市場心驚：僅僅是眨眼之間，在北上廣三大核心城市，甚至天津、武漢、成都等重點二線城市，這個誕生不過一年的新秀在二手房簽約榜單上皆登三甲。進軍速度之迅猛一如鄧薇所言：“我們的每一個季度，就是別人的一整年！”

　　這次“討薪門”是愛屋吉屋“瘋狂”發展模式的一次剎車，這種“網際網路＋地産仲介”行業的問題集中爆發了。

　　愛屋吉屋已經開始從“市場搶佔”模式向“盈利模式”過渡，如此多輪融資的金額必定要給予投資人一定交代。而這些經紀人就成了這一過程的犧牲品。

　　當初因為底薪給的高，吸引了大量經紀人，這點反倒成了愛屋吉屋發展的瓶頸。“瘋狂擴張”模式下，這家創業一年多的公司已經發展到了1.6萬多名員工。即使每人每月只發5000元基本工資，僅員工工資就高達9000萬元。

　　這還是在沒有計入佣金提成情況下——對於房産經紀人來説，佣金提成才是收入大頭——最高的時候，愛屋吉屋每收到1萬元佣金，6500元由經紀人提走。

　　張雋説，“經紀人的提傭比例，最高時候達到65%，這肯定是行業最高。現在在調整，提傭比例肯定不到65%。現在我們在往行業1.5倍的水準調整，底薪可能會從4000多元降到3000多元，提傭比例也會調到行業水準的1.5倍。”

　　針對變相裁員的問題，愛屋吉屋也有自己的解釋，鄧薇委託市場部張雋給出的解釋是“績效的制訂標準是30%的人優秀，50%普通，20%落後。如果我們發現這個比例出現失衡，就會調整”。

　　不少員工還向界面新聞記者反映，由於公司具有網際網路屬性，很多客戶和房源的位置較遠，這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時間成本浪費。而平時經紀人看房的交通工具多是電動車。

　　沒有門店，看似減輕了資産投入。但實際上，對於原本就很“重”的房産仲介行業，卻埋下了重重隱患。

　　首先，也是最嚴重的，就是會給經紀人私自拉單留下豁口。

　　沒有了傳統門店做基石，輻射周圍房源。有點“小心思”的經紀人很可能會找一個稍偏一些的房源自己跟房主接洽，因為房主很有可能把自家房源挂在各大仲介平臺上。私下交易能為房主省下一大筆錢，這種情況被稱為“飛單”。

　　除了私下交易暴露出的風險管控能力，更重要的是，線上帶來的信任問題。二手房交易的孫志勇認為，線上交易帶來的信任風險會遠遠大於線下。

　　員工們把目前的處境和前車之鑒“搜房網”相比，後者在今年10月剛剛完成一輪裁員。

　　搜房網在今年年初推出“直客式”服務，業主可以通過搜房PC端或者App委託房産，購房者可以通過平臺直接找到房源進行交易，全流程服務只需成交價0.5%的仲介費。

　　而傳統房産仲介所達成共識佣金點數為1.5%-3%，曾遭到過仲介機構的圍追堵截和一致反對。平臺模式想法雖好，中間能節省掉的是門店等固定支出和龐大的人員管理支出，但卻是和傳統仲介市場幾十年的方式規則格格不入的。

　　傳統仲介市場是兩邊收傭，給經紀人的底薪低，靠提成過活。仲介行業缺乏一個行業標桿，幾十年的行業規範因為搜房網和愛屋吉屋這種網際網路“黑馬”鬧得不可開交。

　　搜房網的光芒很快被裁員風波掩蓋。2015年10月，搜房網暴力裁員新聞傳出，且與線下仲介公司關係持續惡化，收入來源因仲介抵制逐漸萎縮。

　　房産仲介是否也會通過補貼和燒錢戰爭打出一個“滴滴模式”還需要打一個大大的問號。

　　房産O2O與滴滴打車的場景不同。滴滴打車屬於高頻小額支付場景；而租房、買房交易是完全不同的低頻高客單價交易，一旦想用補貼這種方式，就必須投入大量資金，進行大額補貼。

　　與之而來的刷單、假單現象卻依然存在，以換來投資人的青睞。搜房網10月裁員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假單盛行得到了地方公司中高層的默許或支援。

　　不得不提一下老牌房地産商鏈家。這幾年，鏈家一邊大力發展O2O模式，成立了同樣低佣金的丁丁租房，一邊接連收購伊誠、德佑、易家、中聯和高策五家仲介公司，生怕在這場網際網路洗牌中落下陣來。

　　無論是財大氣粗的鏈家還是移動輕平臺起家的愛屋吉屋，都是希望多戰略快速搶佔市場。很多租房O2O平臺此前實際上已經貼補了大量人力物力，但這些舉措並沒有觸及到用戶痛點，也沒有形成氣候，線下看房體驗仍然很差，找房依然痛苦不堪。

　　從本質上講，此次佣金提成改革和“裁員風波”是愛屋吉屋控製成本的一種手段。市場佔領取得了一定成果後，愛屋吉屋必然要考慮成本和收益問題。每年11月是房産在仲介市場的淡季，愛屋吉屋要先度過這個冬天再説。

　　目前，討薪者已將情況遞交到上海市勞動仲裁委員會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