矽谷創投教父:中國的複製模倣模式已近極限
- 發佈時間:2015-06-01 09:25:56 來源:光明網 責任編輯:書海
金慧瑜
《從0到1》,是“矽谷創投教父”彼得·蒂爾一本創業教程的名字。這位出生在德國美因河畔、主修哲學的投資人賦予了它深遠的意義:以初創企業為載體,還有更多秘密值得去發現,以創造一個更美好的未來。
他認為,只有相信並探索秘密,才能發現常規之外的、近在眼前卻不為常人所見的商機,而只有能解決獨一無二問題的企業才能獲得壟斷並成功,成為使社會更美好的推動力。
他質疑複製和模倣,認為如果全世界都用同一種舊方法去創造財富,那麼創造的就不是財富,而是災難。
他鼓勵每個初創企業都做這樣一場思維運動,質疑現有觀念,從零開始重新審視自己。
近期,在五糧液·2015創投盛典期間,彼得·蒂爾接受了《第一財經日報》的專訪,談論了這些觀點對當今中國初創企業和創投人的現實意義。
“中國創新已有好基礎”
第一財經日報:2002年您第一次來中國,這次來中國的一週時間內參加了20多場活動,走訪成都、深圳、上海、北京等城市,對中國有怎樣新的感受?是否有在中國佈局投資的一些想法?
彼得·蒂爾:這次來我和很多人聊,中國人的工作努力程度比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的人都高,這些城市的人們和矽谷的人一樣相信未來,相信可以使未來更美好,比美國和西歐更樂觀。
中國的每一個領域競爭都很激烈,在創業方面,你把其他國家的東西複製到中國,但同時也有100多個人在和你做同樣的事情。這種激烈的競爭讓我覺得有點害怕。
過去40年,中國在仿傚別人方面比任何國家做得都好,全球化也很成功,但這個趨勢不可能永遠持續下去。創新是一個需要逐漸過渡的過程,可以開始去思考如何用新的方式做一些新的事情。
在中國投資的一個問題是我對整個環境、網路並不了解。我感興趣的是,你在某個領域有了很實實在在的創新,而其他人還不知道,只有當我比其他人更了解某一個項目的時候,我才會去投資,中國人都很聰明,所以要做到這樣的項目會比較難。
我在中國待了一個禮拜,也受到了一些“誘惑”,感覺到這裡會發生很多變化,但要真正了解這裡真的要花很多時間,要多了解中國的一些情況,不斷學習新東西。
日報:我們看日本的歷史,上世紀從五十年代到八十年代通過效倣歐美,非常成功,但似乎過去25年,日本經濟一直停滯不前。您覺得中國會走日本的老路嗎?你對於中國尋找自己的新方式是樂觀還是悲觀?
彼得·蒂爾:中國是否像1965年的日本,做這樣的類比非常複雜,也應該非常謹慎。中國和日本有太多不同,但的確是有一些相似之處。談到中國,我們總會遇到中等收入陷阱的問題,如果你一直複製,總會遇到那堵墻,受到限制。
複製的模式不太有技術上的風險,但問題在於其他人可以很快效倣,競爭會很激烈。“CopytoChina”的模式在過去一段時間內運作得不錯,也可能會繼續這樣運作一段時間。但當沒有其他東西可複製的東西,你怎樣尋求增長呢?中國已經接近到了這樣一個時點,去思考怎樣以新的方式去做新的事情。
中國也有一些企業在創新方面做得很好,例如微信,是非常好的社交,深圳的供應鏈製造業也做得很好。不能説中國沒有創新,只是可能八九成是複製,一小部分在做創新。
我對中國了解得並不多,但中國人比日本人的企業家精神多很多,這是一個很大的加分。
如果中國想創新,實際上已經有比較好的基礎,例如製造業、物聯網、無人機,特別是軟體和製造業的結合,這對中國來説也許是很好的方向。相比美國、西歐,中國在其他領域也有優勢,例如在生物技術領域,美國是有很多限制的,而中國卻相對自由,另外在核能工業等領域,中國創新的空間也比美國大。
日報:為了鼓勵創新,在中國的一些大城市,涌現出了相當數量的孵化器、眾創空間,矽谷在這方面有無經驗可供啟發?
彼得·蒂爾:如果前面已經有200家孵化器,你準備設立第201個,那麼你和別人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對於創業企業來説,最重要的問題始終是內部才知道,關於産品、怎麼招人,怎麼推廣市場,這些都是公司內部才能琢磨出來的東西。即使是一個投資者,每週花5小時和這家公司一起工作,但這家公司的員工要每週工作80小時,他們了解得比你多得多。如果你的孵化器裏有很多公司,你對每一家公司都了解得不那麼多,就不足以幫助他們。
美國最優秀的一家創業孵化器叫做YCombinator(下稱“YC”)。他們有自己的品牌,要加入他們需要很有才華,可能三個月之後就很有希望拿到融資。你要問自己的一個問題是,為什麼創業者要來你這裡工作?YC有,但我想大部分孵化器可能並沒有好的答案。
YC似乎95%是在做項目搜索,5%在做服務、提供辦公空間、培訓等,而大部分孵化器似乎是5%在做搜索。如果你是一個孵化器,真得好好找創始人、技術。YC花很多時間在大學演講,穿越美國,在過去十年間積累了大量數據和方法,有自己一套很好的方法來篩選簡歷、面試。
“投資也要做到壟斷”
日報:中國資本相繼涌入矽谷“淘金”,投資初創型企業,您對此怎麼看?
彼得·蒂爾:最主要的障礙是人脈、網路。如果我想在中國投資,了解最好的公司肯定不如中國人有人脈,會比較難。
不過中國人也可能投資在以下幾種領域:一種是和中國相關的,例如從中國買東西的電子商務。一種是在中國有一些業務已經運作得不錯而在美國剛開始,如果中國在這方面比美國早一些,也許會有機會。
總而言之,你必須得想想自己在這個領域有哪些別人沒有的優勢,或者哪些領域我和別人相比劣勢太大,我相信未來幾年中國在海外的投資會越來越多。
日報:在矽谷的創業者大多有著優異的教育和工作背景,很容易打動投資人,但也許會潛藏一些風險,對此您對中國的投資者有什麼好的建議嗎?
彼得·蒂爾:我判斷一個項目一般有三個標準:人、技術、商業模式,必須三樣同時具備。
首先對人來説,我覺得我們不夠重視團隊的結合。可能一個團隊的成員背景、履歷都很厲害,但這些人在一起工作時是怎樣的卻是另一個問題,他們也許都很有才華,認為自己比別人聰明,而風險在於有一個“很大的自我”的人也許很難在一起工作,有時你能看到幾個很優秀的人組成了一個很糟糕的團隊。所以我會問這些人怎麼相遇的,在一起多久了,之前的關係等等。
技術方面,如果只是比別人好10%或20%是不行的,要好上10倍、20倍。
還有一個標準是商業戰略。對矽谷的投資者來説有太多的牛人、太好的技術,但在商業戰略上是比較缺乏的。在我的理念中,要成功,首先你要能夠實現壟斷,你要有一個專屬於你自己的類別,不是説你很快就有一個非常大的市場,而是可以從一個較小的市場做起,在早期就有一個較高的使用頻度,人們很喜歡你的産品、推薦給朋友。
如果很多人都在投資一個項目,我會覺得很不安,甚至很有可能退出,因為我希望自己所投資的東西是別人都沒有做過的事情,有非常好的技術、戰略和團隊。
日報:在矽谷投資初創型企業,往往需要在一個項目最早期的時候就發現並且抓住它,您是怎麼做到的呢?
彼得·蒂爾:也要做到“壟斷”。你的人脈、資源、品牌當然很重要。但對我們來説,對新想法的開放心態也是比較重要的。很多風投普遍有自己的一套系統性的方法和流程去看項目,這種模式的問題在於每個人都可以看到相同的項目,而我們想要獨一無二的,會去沒人關注的城市看,看沒人感興趣的技術。
另外對於非常早期的項目,我們認識那些創始人,這也是非常重要的。關於這一點的確很難複製和描述。例如我2009年和肖恩·帕克一起共事,我們一起投資Facebook,他也是Napster的共同創始人。他對音樂很感興趣、很有激情,對整個音樂産業都很了解,在這方面的視野更開闊,1999年他就成立了瑞典的音樂服務平臺Spotify,然後我們成為了它的投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