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諮詢室 | 奇怪！女孩為何總是拔頭髮？

孩子怎麼出現了這樣的怪病？

雨欣是個12歲女孩，剛上初中，出現了拔頭髮的怪病。媽媽帶雨欣開始看醫生。醫生沒有查出雨欣身體有什麼問題，建議媽媽帶孩子做心理治療。

雨欣媽媽介紹，在小學三年級的時候，雨欣曾出現過無緣無故地拔頭髮，而且拔的都是一個地方的頭髮，有一小塊都快拔禿了，媽媽罵她壞毛病，罵她不是個好孩子。但是媽媽的呵斥並沒有讓雨欣改掉這個毛病，而且還開始拔眉毛，有塊眉毛都有些稀疏了。直到媽媽覺得不對勁，改善了對待孩子的態度，不再發脾氣，還經常哄著雨欣，甚至晚上陪她進入夢鄉。過了些日子，雨欣不再自己拔頭髮了。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家也就都淡忘了。

這次雨欣拔頭髮比上次更嚴重了，拔得更勤，拔得更多，讓雨欣媽媽更加擔心和焦慮。同時媽媽也感覺雨欣成績中游，自卑、膽小，都快成大姑娘了，這種行為讓人感覺孩子好像得了什麼怪病，著急、上火。

那麼，雨欣拔頭髮的怪病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在心理診斷上，拔頭髮的怪病叫拔毛症，也叫拔毛癖，也可以通俗地理解為一種心理行為障礙。女性發病的比例較高，多見於青少年兒童，一般在4歲到13歲之間。顯而易見，雨欣總是拔頭髮的行為，就是拔毛症比較典型的表現。

孩子的媽媽是老師……

治療師問：“請説説孩子成長的情況，好嗎？”

雨欣媽媽一聲嘆息，眼圈紅了：“説起來，真後悔啊！我是小學教師，孩子小學六年都跟我在一個學校。我的想法是，這樣老師們可以有情況隨時告訴我，好把她的學習抓得更緊，管得更嚴。沒想到，越這樣她越讓人勞神。我經常跟她説，你是老師的孩子，你得給同學做出榜樣。為這，從一年級我就經常説她，跟她著急發脾氣。有時候，還跟老師一起説她，教訓她。有一次，她後桌的一個男孩告狀説，她總用頭髮碰他。老師就跟我反映，我覺得是因為頭髮太長才會碰到後桌的同學，就不由分説要把孩子的長頭髮剪短了。孩子不同意，跟我連哭帶鬧。最後我強制著硬把孩子頭髮剪短了。從此，頭髮成了孩子的一塊心病，時常為頭髮糾結。後來長大了頭髮越來越短，簡直像個男孩子了。”

“經常這樣強制孩子嗎？”

“是，我脾氣特別急，經常這樣強制孩子，主要是為學習上的事，看她寫作業動手晚了，看她寫作業磨蹭了，看她考試不好了，就跟她著急上火，命令她，強制她，罵她，甚至打她。有一次，看她寫作業慢，氣得我抄起折扇打她，把後背都打腫了。”

“媽媽這樣打女兒，心裏不難受嗎？”

雨欣媽媽淚水下來了：“是，我下手太重了，打完她，也心疼，也後悔。過後，看她寫作業不認真，又會上火，又會連罵帶打。可是，越這樣，孩子越不好好學習；越這樣，孩子越讓人有氣。而且，到六年級的時候，老師還反映説孩子跟老師對著幹了，越批評越不好好學習了。這還不算，到初中了，開始跟我對著幹了。那天晚上，因為寫作業我又上火了，我剛動手，她對我還手了。我抱住了她，她一反手正好胳膊卡住了我脖子，看我出不來氣了，她才住手。雖説她不是有意掐我，可也差點要我的命，讓我想起來……”

“想起來心裏很不是滋味……”

“是啊！當天晚上，我們説起來，從小到大，我管她、打她這些事，原來她一樁樁一件件都記在心裏，心裏是那樣抱怨我。我這樣管她，不是為她好嗎？不是覺得老師的孩子應該做得更好嗎？誰知道她不但不領情，還這樣記恨我。唉，孩子沒管好，還讓孩子記恨我，我這個媽媽真是太失敗了……”

雨欣媽媽淚如雨下了，那淚水裏有追悔，有委屈，有傷感。

我不是好孩子

單獨交流中，初步溝通建立信任關係後，雨欣沒説幾句話淚水就也下來了。

不知是要訴説的話太多，還是心中的委屈積壓了太久，或是求助的願望太強烈，伴著淚水的涌出，雨欣的話也打開了閘門奔瀉而出，我幾乎插不上話。

雨欣伴著淚水傾訴説：“因為拔頭髮，他們經常打我罵我，説我不是個好孩子。他們看我這也不好，那也不好。我媽常説的話就是，你是老師的孩子，你得比別人做得好。為這，就處處限制我，管束我，監視我，特別是我媽。就説我房間的門鎖吧，我在房間裏學習，‘正義的使者’，也就是我媽媽，常常闖進我的房間檢查。我如果不立刻開門，他們就會踹開門。我房間的鎖讓他們踹壞好幾次了，門都給踹爛了。還有我的手機，他們隨時監視我玩手機。有時候我剛剛拿起來，他們就説我玩時間長了，就會搶過手機，氣急敗壞地摔在地上。到現在我的手機早就摔爛了。

“在家裏監視我還不算，我媽甚至還威脅我，‘我告訴你，你要是不聽話，我就讓所有老師幫我監督你。’她這麼説的，也是這麼做的。她讓老師都來監督我，監督我是怎樣聽課的，監督我是怎樣寫作業的，還有監督我是不是跟男孩子有交往，讓我整天心驚膽戰的。您説，哪有這樣監督人的！”

我借機插話：“他們這樣監督的結果呢？”

“結果就是我一次次受委屈。有一次，一個男孩特別娘的那種，我碰了他一下，他就跟老師告狀説我打他了。我媽聽老師説了，又急又氣，説我總給她惹禍，不問青紅皂白，對我又打又罵，還和老師一起教訓我：你是老師的孩子，你得怎樣怎樣。

“有一次，為一道數學題錯了，我媽又氣又急，抄起一把扇子就朝我後背使勁地抽，都打出血來了，一道一道的傷，好久好久還不見消失。

“有一次考試，我的語文考了99分，有同學就説是我媽提前看了試卷。我怕這件事給我媽帶來麻煩，自己就委屈地説，不是我媽，是我偷看了。沒想到，我媽聽説了這件事，不問青紅皂白又是對我又罵又打。

“還有件事記憶猶新。有道題不會，想問老師又不敢問，就沒能按時完成作業。老師告訴了我媽，晚上回到家裏他們就審問我。我實話實説是因為不會又沒敢問老師。他們説我撒謊，説我就是懶，就是不想寫作業。我不承認，我爸就指使我媽對我又打又罵。看我還是堅持説是因為不會又沒敢問老師，我爸就説，還不説實話，繼續打，繼續打！最後我只能委屈地照他們説的，説是自己懶，説是自己不想寫作業，説自己不是好孩子，他們才饒了我……

“到初中後，我也不知怎麼又犯了拔頭髮的毛病，他們又跟我鬧，説我真不是個省心的孩子，説我不是好孩子……

“我知道，我不是好孩子。我有時候是犯過錯，他們就會抓住不放，揭我的短。他們教訓我説得最多的話是，你是老師的孩子，你得給大家做榜樣。我不是好孩子，我不想當榜樣，我不想當老師的孩子，我只想當一個普通的孩子……”

一直淚水沒斷的雨欣，這時候哽咽抽泣得説不下去了。

我仿佛看到，狂風暴雨中一顆弱小的心靈將要倒下去。我意識到，我急需要做的就是，給雨欣堅定的心理支援，給雨欣的心靈注入不倒的力量。

我看著雨欣的眼睛鄭重地説：“你是好孩子！在馬老師眼裏，你是個好孩子！從今天起，讓自己心裏那個‘好孩子’慢慢長大，好嗎？”

雨欣淚水奔涌而出：“您是第一個這樣説我的人，您是第一個這樣傾聽我的人，他們要是能這樣傾聽我該多好啊！”

心理解析：根源在於惡劣的母女關係

上篇講述了12歲的雨欣上初中後出現拔頭髮的現象，雨欣媽媽帶著雨欣到治療室求助。經過治療師的傾聽和肯定，雨欣的情感得到了支援。下篇將重點介紹如何理解以及處理雨欣的問題。

雨欣為什麼出現拔毛症？

拔毛症主要是心理因素所致。情緒緊張焦慮是拔毛症的重要原因。有的患者在情緒平靜時，就會沒有拔毛行為或者表現較輕；在緊張焦慮時，就容易出現拔毛行為或者表現較重。心理壓力也是個重要原因。有的患者在心理壓力輕的情境中沒有拔毛行為；在心理壓力重的情境中就容易出現拔毛行為，或者容易復發。

就少年兒童來説，一般出現拔毛行為前都有導致情緒焦慮或心理壓力的誘因，比如，學習壓力過大，受到老師批評，遭到父母打罵等；再如，父母性格暴躁，對孩子管教過分嚴厲，孩子缺少親情的溫暖與呵護等。就是説，導致孩子拔毛症的焦慮情緒和心理壓力，往往與家庭影響有重要關係，特別是與母子關係緊張惡劣有重要關係。導致孩子拔毛症的首要根源，就在於不良的家庭影響和緊張惡化的親子關係。

顯而易見，雨欣出現拔毛症的原因與上面提到的完全吻合。不良的家庭影響，特別是惡劣的母女關係導致雨欣出現了拔毛症。至於雨欣之所以在小學三年級和初中一年級表現出明顯的拔毛症，是因為這兩個年齡段正是孩子們心理髮展的轉折期，會體驗到比平時更大的情緒緊張和心理壓力。

那麼，雨欣母親為什麼這樣對待孩子？

關鍵是雨欣母親自身存在心理誤區。

一是職業角色心理的誤區。雨欣母親忘記了自己對孩子來説首先是母親，在親子互動中沒能脫掉職業角色心理的外衣，在學校，在家裏，對孩子都在扮演教師的角色，導致母女關係緊張。

二是盲目過高期望的誤區。與職業角色心理相關聯，雨欣母親認定雨欣是教師的孩子就要做得好，就要給大家做榜樣，其實是給自己爭面子。因而對雨欣處處高要求，導致雨欣的消極對抗，母女關係緊張。

三是自我焦慮心理的誤區。可能是先天的影響，可能是原生家庭遺留的影響，也可能是自己現實生活的影響，雨欣母親存在較為嚴重的焦慮不安心理。這不僅令雨欣産生焦慮情緒，也嚴重地影響了母女關係。

至於雨欣表現出來的某些消極行為，如懶散、拖遝、不努力學習、不積極寫作業等，不過是潛意識裏對媽媽的一種抗爭，一種消極對抗，一種自我心理防禦。

心理對策：從母親做起改善母女關係

對拔毛症，除了特別嚴重的需要借助藥物治療外，一般可以通過認知行為療法和家庭治療進行矯治。但消除拔毛的行為只是治標，拔毛症不過是心理困擾的外在行為表現，根本的是內在的焦慮情緒和心理壓力。所以，針對雨欣的情況，最重要的是化解內心的緊張焦慮和心理壓力。要化解內心的緊張焦慮，首先需要做的是改善家庭氛圍，改善母女關係。要改善母女關係，最根本的是母親首先做出自我心理調整。

雨欣母親需要從哪些方面來做好自我心理調整？

雨欣母親再次來訪中，我們就此做了詳盡的討論，雨欣母親明確了自己心理調整的方向。

一是破除職業角色心理，時時提醒自己：在家裏，我不是老師，我是孩子的媽媽，我應該還給孩子家庭的溫馨與安寧。

二是破除盲目過高期望，時時警醒自己：孩子不是學習機器，要接受孩子的平凡，自己最應該給孩子的是愛，喚醒自己內心深處最柔軟的愛，只有這樣，才能讓孩子的心回歸安寧。

三是化解自我焦慮心理，時時警醒自己：安頓好了自己的心，就是對孩子心靈最好的撫慰。

隨著交流的深入，雨欣媽媽泣不成聲了：“我就是從小太缺少愛的溫暖了。父親因病早逝，母親性情暴躁。我作為家裏老大，父母發脾氣總是我先遭殃，父母的責備打罵，讓我覺得自己不是好孩子，心裏沒有安全感，整天在焦慮不安中。長大了，我就處處嚴格要求自己，事事過分追求完美，想讓自己做到最好。雖然大家都説我發展得挺好，可我心裏還是常常焦慮不安。現在知道了，我對孩子的做法，其實是為了宣泄自我，讓孩子成了出氣筒，讓孩子蒙冤了……”

我能感受到，雨欣媽媽傾訴的淚水，沖刷著她心中的焦慮和不安。她的心在回歸安寧，她的心在回歸智慧，她在逐漸看清自己的心，她在逐漸看清她們母女關係應有的方向。心理治療就是這樣，看來似乎是解決孩子的問題，其實首先要解決的是父母的問題，首先是化解父母這樣那樣的潛在的心理情結。

在後續的交流中，雨欣母親接受了兩點建議：一是學會做個傾聽者。親子互動是雙向的，不僅做資訊輸出者，更要做資訊接收者，接收來自孩子的資訊，傾聽孩子的心聲，才有真正的親子互動，才談得上父母對孩子的教育。二是學會發現孩子的閃光點。孩子都有向善向上之心，抓住孩子的閃光點，多給孩子肯定的評價，孩子的不足也會得到改正，這叫長善救失。

説到給孩子肯定評價，雨欣母親深有觸動：“您説得太對了。我們孩子特別需要肯定的評價。上次您説她是個好孩子，到家後，她把這句話寫在紙上，貼在自己書桌的墻上了。其實細想想，孩子確實也是個好孩子。我一定跟您好好合作，學會傾聽孩子，學會鼓勵孩子，絕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對待孩子了。”

後來雨欣的拔毛症怎樣了？這也是我關心的問題。大約兩周後，雨欣媽媽微信傳來好消息：您的心理治療太神奇了，孩子的拔毛症不治而愈了。其實哪有什麼神奇，消除了病因，哪還有什麼病症？這一切，不過是自然而然罷了。

（馬志國/天津市寶坻區心理健康中心 中國網心理中國特約《心理與健康》雜誌供稿 網址：http://psy.china.com.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