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邵 鵬

　　■人物紀事

　　著名數學家、普林斯頓大學教授約翰·福布斯·納什（John Forbes Nash）夫婦因車禍遇難，分別享年86及82歲。事故發生之後，美國主流媒體迅速跟進，納什的種種故事重新被人提起。他或許是當代最為人所知的數學家之一——以他為原型而創作的電影、2001年奧斯卡最佳影片得主《美麗心靈》讓這個天才學者的故事廣為公眾所熟知。

　　納什1928年出生於西弗吉尼亞，父親是一名電氣工程師，母親在結婚之前是一名教師。來自家庭的教育對於他日後的成就顯然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他的父母及祖父母在他的成長過程中提供了各種書籍供他閱讀。在高中時，家人還幫他聯繫到附近的社區學院學習高等數學課程。納什畢業于卡內基·梅隆大學，先後就讀化工、化學系，最後在數學系獲得學士及碩士學位。1948年，20歲的納什獲得普林斯頓大學獎學金，開始攻讀博士學位。他在卡內基的導師、著名物理學家理查德·德芬在給普林斯頓的推薦信上只寫了一句話：“這個人是個天才（This man is a genius）。”納什當年同時被哈佛錄取，但普林斯頓數學系主任求賢心切，以優厚的獎學金把納什吸引到了普林斯頓。從此，納什開始與普林斯頓緊密聯繫的半生。

　　奠定了納什在學界地位的工作就是在他攻讀博士學位時完成的。與電影裏的教授不無憂慮地催促一心想建立自己原創理論、並落後於其他同學的納什抓緊開始寫論文的橋段不同，納什僅僅用了兩年時間就獲得了博士學位。他在僅僅28頁的博士論文裏，論述了自己在非合作博弈（Non-cooperative Game）方面的工作，提出了“納什均衡（Nash Equilibrium）”這一概念。這個貢獻為他贏得了1994年的諾貝爾經濟學獎。納什均衡的影響如此之大，以至於納什在普林斯頓的同事Avinash Dixit教授曾説，如果每當有人提到或者寫到“納什均衡”這個字眼兒時納什能得到一美元的話，他早就是個富翁了。在今天，即使對博弈論一知半解的人們，對諸如“囚徒困境”這樣的名詞也耳熟能詳。所謂名師出高徒，納什的導師阿爾伯特·塔克（Alberta William Tucker）也是著作等身，一輩子教出了一位圖靈獎、兩位諾貝爾獎獲得者。

　　納什半生都被精神疾患所折磨的經歷，和天才般的智慧和學術貢獻，本身就具有強烈的戲劇張力。人們對於電影《美麗心靈》和它的同名傳記津津樂道，而鮮為人知的是，納什在現實生活裏，是個更為複雜的人。經過藝術加工的電影，人物減少了，故事聽起來更正面，也美化了許多元素。現實生活中，納什的精神問題開始為人所知，源於他1959年在由美國數學會在哥倫比亞大學舉辦的一次演講。納什所講的內容是黎曼猜想，而聽眾卻發現無法理解他講述的內容。同事們立刻意識到，哪兒有什麼事情不太對勁兒。他被診斷為精神分裂，並在1959年至1970年間數度入院治療。

　　納什的私人生活充滿了戲劇性，甚至有些爭議。當年，電影《美麗心靈》因為回避了一個叫埃蘭諾爾·斯蒂爾（Eleanor Stier）的護士形象受到了不少批評。納什在1952年于麻省理工學院任講師時結識了埃蘭諾爾，並開始了一段戀情。而當埃蘭諾爾將自己懷孕的消息告訴納什時，據説他因為兩人社會地位的懸殊而選擇拋棄他們母子。納什對於他們的兒子約翰·大衛·斯蒂爾不聞不問，沒有盡到父親的責任，以至於埃蘭諾爾不得不雇傭律師和納什對簿公堂，讓他支付兒子的生活費用。另一事件是納什1954年在美國加州的桑塔·莫妮卡（Santa Monica）的一次同性戀集會中的“露陰”而被捕，並因此丟掉了他在著名的蘭德公司的工作。而事實上，從大學時代起，納什就斷斷續續表現出了有同性戀傾向的行為，騷擾過他人。

　　納什與他的妻子阿麗西亞·洛佩茲-哈裏遜·德·拉蒂（Alicia Lopez-Harrison de Lardé）在1957年結為伉儷。阿麗西亞畢業于麻省理工，主修物理學。1958年，納什獲得了麻省理工學院的終身教職，卻不得不在僅僅一年之後因為他精神疾患症狀的出現而放棄這個職位。此後他們開始了與疾病鬥爭的後半生。如電影裏描述的那樣，阿麗西亞和納什曾于1963年離婚。原因是阿麗西亞兩次違背納什的意願將他送進醫院收治。憤怒的納什選擇與阿麗西亞分居。而後者，也在1965年的時候考慮與另一位數學教授結合。但他們的生活一直聯繫在一起。1970年納什最後一次從醫院出院之後，就借宿在阿麗西亞家中。因為納什健康狀況一直不好，阿麗西亞靠一份程式員的工作養活家庭。而阿麗西亞所給予納什的穩定生活對於他疾病的恢復也很有幫助。儘管如此，兩人直至納什獲了諾貝爾獎後才恢復了關係，並於2001年復婚。此前他們雖然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卻保持著各自的生活。阿麗西亞稱呼納什為她的“boarder”——寄宿者，或者搭夥人。復婚後，他們一直生活在一起，直至夫婦倆人同時遇難於車禍。納什和阿麗西亞育有一子，名字也叫約翰·納什（John Charles Martin Nash），同樣成為了一名數學教師，也患有和父親一樣的精神疾病。也正是因為兒子的患病，讓納什夫婦成為為精神健康奔走呼籲的社會活動家。

　　雖然納什因為諾貝爾經濟學獎為人所知，他主要的貢獻是在數學領域，在微分方程、微分幾何等領域被稱作“巨人（giant）”。在與疾病鬥爭的漫長歲月裏，納什從未停下研究的腳步。在1945年至1990年間，他共發表了23項研究成果。在80多歲高齡，納什仍然在普林斯頓有一間辦公室，他還在那裏堅持他所熱愛的數學研究。

　　美國公共電視網PBS曾將納什的紀錄片命名為《卓越的瘋狂（a brilliant madness）》，而作家塞爾維亞·納沙（Sylvia Nasar）則將她寫的納什傳記取名《美麗的心靈（a beautiful mind）》。而納什的瘋狂、病痛、他卓越的才智和戲劇性的人生經歷，終於都成為了歷史。願天堂裏沒有病痛，納什可以繼續他熱愛的數學研究，創造出更多美麗的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