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的街頭巷尾，不分時段，幾乎隨時都能看到騎著電動車送外賣的小哥們的身影，送餐平臺的遍地開花為在這個城市謀生存的打工者們送來了充沛的工作機會，但隨著競爭的日益加劇，送餐員似乎也不像以前那麼好幹了。北京青年報記者近日採訪了幾位送餐員，通過他們的講述可以了解到這一群體目前的生存狀態。
“我們這裡已經不招人了。”日前，北青報記者以應聘送餐員為名，撥打百度外賣平臺方莊地區部某負責人的電話詢問，對方直接拒絕了記者的請求。據了解，目前多家網路平臺外賣員處於較飽和狀態。一名百度送餐員告訴北青報記者，今年2月，介紹一位老鄉或朋友來做外送員，公司會給300-500元的獎勵。隨後逐漸取消了獎勵，如今則基本不招人了。
北青報記者從包括餓了麼、美團外賣、百度外賣等幾個外賣平臺的送餐員處了解到，最近由於人手多、季節性等原因，整體的工作量有所下降，工資也隨之降低。目前，送餐員的平均工資大約為4000元，而半年前，可以拿到約2倍。
市民孫女士告訴北青報記者，自己因為工作原因，經常點外賣。由於外賣平臺不斷推出各種優惠，有時一餐僅需幾元，孫女士認為外賣平臺方便了自己的生活。一次，她在“麗華快餐”上點了一份飯和一份湯，送來時外送員告訴她，價值10元的湯不小心灑了，主動提出賠償20元給孫女士。這樣下來，她幾乎只花了幾元錢就吃到了一份飯，於是便給了外送員一個“好評”。但是後來有一次，自己在小區內駕車，與一位騎電動車飛速逆行、亂變道的外送小哥發生碰撞，小哥受傷雖不嚴重，孫女士自己卻“嚇得不輕”。此後，孫女士注意到，不論在繁忙的十字路口還是秩序井然的小區內，都會有騎電動車的外送小哥不遵守交通規則、橫衝直撞的身影，偶爾還會發生交通事故，不禁為他們捏一把汗。
那麼，這些以速度和好評至上的送餐員，他們的真實生活和收入到底如何？
案例一
工資比半年前少了一半
“不是迫不得已千萬別來幹這行，”郭永家説，“我都快40歲了，不像小夥子們跑得動了。”頓了頓，他又説，“小夥子幹這行挺可惜的。”
郭永家之前是一名洗車工，4年前在同鄉的鼓勵之下做起了送餐員。之前，他在一家第三方物流公司送同城快件，外賣是午餐、晚餐高峰時段也會接的生意。一般是顧客直接打電話給飯店，飯店裏外賣員不夠用或天氣情況不好時，會出高價聯繫第三方物流幫忙送外賣。但郭永家發現，隨著幾大外賣平臺發展得越來越好，同城快件這種方式漸漸式微了。看到百度等外賣平臺送餐員的生意越來越多，自己的生意越來越少，他終於來到百度外賣，做起了一名送餐員。
“是我想得太簡單了，”郭永家説，在老鄉的介紹下，他被安排在了方莊站點，這個站點有30多人。“一開始因為路不熟，我經常不能在規定時間內送到，”按照平臺的規定，從顧客下單到送達，只給餐廳和外賣員一共40分鐘的時間，一旦超時，便要被罰款。“就那麼點錢，還不夠罰的！”
據他透露，自己的底薪是3000元，一月按照28天計算考勤，平均每天107元，也就是説，如果一個月上班的時間不足28天，便會按照每天107元被扣錢。此外，還有接單的提成，規定為200單以內，按照每單2元的價格提成；滿200單的部分每單提成4元，滿400單提6元等，以此類推，最多不超過每單提成10元。他表示，目前自己每個月能接300多單，一個月大約能賺4000元，並且平臺不包吃包住，除去這些必要開銷，每月根本攢不了多少錢。
“4000多元跟我們的辛苦程度比，真的不算多，這行越來越不好幹了，”他表示，公司實行搶單制，如果附近商戶有訂單，會推送到送餐員的系統中，自己看著合適的話就迅速搶單。大約一年以前，郭永家和自己的同事一天輕鬆搶到五六百個訂單，在合理安排路線的情況下，薪資差不多是現在的兩倍。後來，公司人越來越多，單子越來越難搶，尤其是淡季。雖然他已經總結出一套自己的規律，比如哪訂單多，應當如何蹲守，送餐路線的規劃，送餐和搶單的時間安排等“技巧”，但單子依然不像以前那麼多。
他表示，現在公司已經不缺人了。“從對待招聘的態度就能看出來，我當時就是老鄉介紹的，因為介紹有獎勵。”郭永家告訴記者，今年2月，介紹一位老鄉或朋友來做外送員，公司會給300-500元的獎勵。隨後逐漸取消了獎勵，如今則基本不招人了。目前，他所在的站點有不到30名外送員。
他説自己年齡也不小了，“感覺有些跑不動了，”然而他也不願再找其他工作。
案例二 出了交通事故自己擔負千元醫藥費
劉岩是美團外賣的一名送餐員，他做這行只有不到半年。“到現在我都後悔，買什麼新車啊，就應該直接買輛二手的，”劉岩説，送外賣電動車是必需的，當時自己入職時，公司表示可以提供電動車，價值3000元，從第二個月起每月返還1000元即可。劉岩沒多想，就直接領走了一輛。誰知沒多久自己就聽説，大部分同事都是去二手市場買輛二手電動車，自己更換電瓶，成本也就1000多元，劉岩很後悔。
劉岩説，目前自己月基本工資是3080元，每月至少要送500單才可以拿到額外2000元的提成，如果超過500單的話，每單提成6元。目前自己每天工作11個小時左右，平均一個月能接五六百單。
“冬天好一些，每個月能有七八百單，但一天跑12個小時甚至更多，基本不怎麼休息，”劉岩表示，這份工作不僅在一天中有兩個小高峰，在一年中也具有季節性，訂單量最高的時候便是天氣最惡劣的時候，也是路況最差、外賣時效最久的時候。“怎麼説呢，有時候對壞天氣不知道該愛該恨，顧客最不愛出門的時候也就是最需要我們在路上跑的時候。風裏雨裏雪裏霧霾天裏，下刀子我們也得跑。”劉岩説，天氣不好的時候，一份外賣送一兩個小時是常事，平臺也不會過分追究外送員的責任。只是天氣惡劣的時候送餐，需要格外保護好自己的安全，劉岩曾出過一場車禍，至今記憶猶新。去年一個雪天，他騎著電動車照常送餐，由於道路擁堵，他便逆行、搶佔了機動車道，誰知突然對面一輛車鑽出來，二者猝不及防就撞上了。
“幹我們這行的，可以説時間就是金錢啊！我們會為了搶時間去鑽個小空子，騎電動車也不用管那麼多交通規則，説實話，逆行、闖紅燈什麼的是常有的事。”他説，“我把人的車燈撞壞了，那司機下來想打我，我從地上爬起來趕緊跟他道歉。雪天摔得不疼，當時感覺沒什麼大事，一心想著別讓我賠錢就行，可送完餐後才覺得胳膊疼得厲害。”他説，後來去醫院檢查發現是軟組織挫傷，花費了上千元的醫療費才治好。
他表示，公司並沒有為員工繳納意外保險費，只繳納了醫療保險。但是醫保的報銷有限制，達到一定限額以上才可以報銷固定比例。“而且出車禍也不想讓單位知道，後來聽説可以申請一個工傷險，但是誰不是想大事化小？單位知道了也不是好事，還是自己多注意些比較好。”
對此，律師解釋道，如今大些的送餐平臺都會為員工繳納五險，其中就包括工傷險。此外，醫療保險雖然在門診有報銷底線，但對住院等還有其他理賠條件，因此要保留好發票，積極理賠。劉岩在發生意外後，應積極申請工傷認定，主動維護自己的權利。
案例三 怕被顧客投訴送餐後發“賣萌”短信
齊躍(化名)是餓了麼蜂鳥的一名送餐員。1994年出生的他去年獨自來到北京打拼，第一份工作就是蜂鳥的外送員。他説，這份工作吸引他的地方是“管住，還自由”。
據齊躍介紹，他目前居住在朝陽北路的一個集體宿舍內，這個兩室一廳的房子被分割成5個獨立的臥室，10多個送餐員就住在裏面。他説，剛來北京時還沒工作，打算自己租一個房子，一問才知道，便宜的也要一兩千元一個臥室，這相當於自己在家鄉一個月的工資。所以當聽説這裡“管住”之後，便很滿意地當上了一名送餐員。
齊躍所在的公司是與餓了麼蜂鳥合作的一家眾包公司，蜂鳥旗下有眾多眾包公司，齊躍所在的這家公司規模較小，僅有三十多名送餐員。他每天從9點半開早會起開始工作，然後送餐9個小時左右。他表示，公司實行派單制，通常每天送餐四五百單。公司的工資是起薪加提成，起薪3000元，提成按距離計算，1公里內每單4元，每多1公里則多加1元，一般每單都在3公里以內。此外，公司每天給繳納意外保險，每天扣除3元。
齊躍告訴北青報記者，公司對送餐時間、單數什麼的都有要求，如果達不到就會扣錢。當然還有很多扣錢的理由，比如開會遲到、寢室不整潔、出勤不夠等等。其中最嚴重的就是“被投訴”。“服務行業的人，都是最怕被投訴。我們跟別人可能還不太一樣。我們基本上是顧客投訴你一次，就扣個幾百塊錢，投訴兩次，就直接走人了。以前也有過第一次被投訴就直接走人的，所以每天戰戰兢兢的。”
談到被顧客投訴的原因，他説最多的就是超時，非天氣原因的超時一單扣50元。但是超時並不是最嚴重的，如果被投訴服務態度不好，那就可能直接走人了。齊躍回憶道，自己的同事有因為不送上樓而被投訴走人的，有因為電話打不通而被投訴走人的，還有因為送到後餐品漏了被投訴的。“不過有時候並不是我們的問題，比如飯的品質問題，或者沒有發票等，但是顧客都會點投訴，我們就會有麻煩。”
齊躍説，為了不被投訴，自己和同事也想了多種辦法。比如每次在送餐後，會發送一條“賣萌”的短信，請求顧客為自己打五星好評；再如一旦有餐食灑了，時間來得及就自掏腰包重新買一份，來不及就主動提出給顧客賠償，賠償金額高於原價，或是在接打電話時有禮貌些，多用“您”等禮貌用語。但是這些並沒有使他安心，他依然擔心哪天一不小心，自己就會被開除。
財經觀察
外賣平臺之爭的背後
目前，市場有多家外賣平臺，包括美團外賣、餓了麼、百度外賣、口碑外賣、到家美食會等。雖然第三方研究機構基於各種原因所給出的市場份額並不一致，然而不能否認，目前美團外賣和餓了麼佔據了最多的市場份額，百度外賣和口碑外賣也具有一定影響力。
美團早在2011年起就接受了阿裏的注資；後阿裏又持續跟投，保持了約10%的美團股份。同時，阿裏也加大了對餓了麼的投資。而到家美食會于2015年宣佈完成D輪融資，京東領投，此前，京東就曾投資該平臺，並表示看好到家美食會的發展。
目前中國幾大外賣平臺背後的股東主要是騰訊、阿裏、百度京東，可以説，外賣平臺市場份額之爭的背後是股東的利益之爭。O2O到家外賣業務在經歷了大浪淘沙後格局逐步清晰，但是為了搶佔並穩定市場份額，四家大型網際網路公司的O2O之爭還在繼續。目前，各個外賣平臺針對顧客的優惠活動都在持續，幾乎單單都有紅包。對於顧客來説，補貼大戰從未停歇，或許也是好事。
(責任編輯：李春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