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影壁
太平湖車輛段
棍貝子府花園
◎高申
“城頭變幻大王旗”的鼓西大街關岳廟
沿著鼓樓西大街一路向西,就在路北的高坡上,臨著珠穆朗瑪峰賓館西側,有一處國保單位,標識牌上寫著“關岳廟”,它原本是老醇親王的祠廟。
話説清光緒十六年(1890)十一月,醇親王奕譞病故。一個月後,光緒帝發佈上諭:決定為其建廟、立祠、修墓。該廟于清光緒二十五年(1899)建成,可惜光緒帝未必高興得起來,只因此時的光緒帝已經被慈禧太后幽禁于西苑瀛臺或頤和園的玉瀾堂。
有些落寞的醇親王祠廟坐北朝南,為三進院落。一進院有照壁、中門(儀門)三間,兩側各有一道八字墻和旁門。二進院東有焚帛爐,西有祭器亭,正殿(武成殿)十間,殿前有月臺。三進院有後寢殿五間。東跨院為神廚庫,內有東殿五間,北殿五間,井亭一座。西跨院為二進院落,內有西房五間,南北房各三間。
民國三年(1914),袁世凱的北洋政府在後寢殿塑關羽、岳飛像並祀,改稱關岳廟,這件事也頗值得玩味。昔日岳飛抗金,而金人的後代便是創建清王朝的民族。於是,有清一代,岳飛的祭祀大都是以關帝祭祀作掩護,京城內外的“雙關帝廟”便是如此。待清朝滅亡,居然在王爺祠廟中放岳飛像,不知地下的老醇親王會怎麼想。
1939年,日偽臨時政府又將關岳廟改為武成王廟,簡稱武廟。正殿為武成殿,後寢殿為武德殿。武德殿墻壁上嵌有80塊《武成王廟崇祀歷代名將傳讚》刻石。而今,這裡是西藏自治區駐京辦事處。
命運多舛的護國德勝庵“鐵影壁”
沿鼓樓西大街繼續向西,過了關岳廟,不遠處的衚同南口標有鐵影壁衚同的字樣。這條衚同的19號乃是昔日的護國德勝庵。
只因庵前原立有一座鐵影壁,衚同才被稱為鐵影壁衚同,或鐵影背衚同。如今,這廟門前的鐵影壁得去北海公園禪福寺山門外東側觀賞。
作為北海北岸重要文物的鐵影壁,實乃雕刻于元代的石雕作品。這座影壁表面呈棕褐色,粗看好似鐵水鑄成,其實是由火山岩漿凝結成整塊中性礫岩鑄就的。因其顏色和質地似鐵,故稱鐵影壁。鐵影壁寬3.6米,通高1.89米,厚0.38米,屬懸山影壁。
鐵影壁最初矗立於元大都北部健德門內的一座古廟前。到了明初因大都北城垣南移,且在與健德門相對的位置設立德勝門,德勝門以北的大片地域變荒涼,昔日古廟漸成廢墟。
明嘉靖三十四年(1555)德勝門內建護國德勝庵寺院,俗稱“德勝庵”。寺僧偶遇城外廢廟前的這座影壁,見其正反都有圖案,雕刻生動,於是請人把它移來用作照壁。護國德勝庵周圍漸漸居民增多,形成北城垣內一條彎曲的小衚同,衚同借影壁之名稱鐵影壁衚同。德勝庵由影壁、山門、前殿和後殿組成,是一座小型佛教寺廟。
到了民國時期,據説曾有個外國人數次到訪,見鐵影壁古樸經典,便想用重金買下,據為己有,此舉遭到住寺僧人的拒絕。住持怕鐵影壁落人外國人之手,忍痛將壁脊的兩個獸頭砍掉,從此鐵影壁殘缺了。當然,還有一説,是那個外國人雇人偷盜鐵影壁,但並沒有得手,只是將影壁砸損。
為了保護好鐵影壁,當時的北海公園理事會開會決定,將鐵影壁移到北海公園。根據《北京西城文物史跡》的説法:北海公園“經行政院北平文物整理委員會同意。1947年12月17日至18日,由永大營造廠施工,將鐵影壁從德勝門內的護國德勝庵移此”。只是,鐵影壁移去了,其底座卻一直埋在衚同的原址地下。直到1986年5月,文物人員在鐵影壁衚同找回了影壁的原底座,並將其運回北海公園,使鐵影壁與底座復原,這件元代遺存文物也重歸完整。
離開鐵影壁衚同,再回到鼓樓西大街。行走未遠,便能見到修葺過的元代古堤岸遺存。這處不大引人注意的堤岸,或許在提醒我們:“走對啦!這裡就是元代海子的北岸。”
消失的太平湖,見證著元明兩代北京城的變遷
走到鼓樓西大街的西端,路北有“德勝祈雪”的標識。不遠處,便是國保單位德勝門箭樓。如今,很多人認為“德勝祈雪”的説法來自乾隆帝的祈雪往事。實際上,按照文史學者婁旭先生的分析,這祈雪往事並不是乾隆帝賦詩的主題。乾隆帝所作的,或只是對前輩帝王功業的追憶罷了。
“德勝祈雪”往西,二環路南側有幾座重修的“老廟”,其中名氣最大的,便是匯通祠。匯通祠曾名“法華寺”、“鎮水觀音庵”,初建於明代,據説是由姚廣孝主持建造。而今,可以算是文物的或只有乾隆帝禦制詩碑,俗稱“通劍碑”,亦是鎮水之用。與匯通祠隔二環路相望的,是太平湖的部分水域。
曾經的太平湖,是元代“海子”的重要組成部分。也因為這片水域的存在,使元大都的西側城垣最終得以確定(“海子”西端水域最窄處)。拿著明清地圖會十分清晰地看到:北京內城近似正方形,外城則為長方形,合在一起是一個凸字形。而北城垣地西段,自積水潭往西,城墻向南傾斜達30多度,它與西城墻北段相交,使京城的西北缺了一角。
究其原因,是明洪武初年佔據元大都的大將徐達為加強防禦,決定捨棄地廣人稀的元大都北部城區,將北城垣南移五里。而向南五里,落點正好是在“海子”。那時的“海子”,水域已經比元初忽必烈時代明顯縮小,且出現了由一條較細水渠相連的兩片湖面。由此,北城垣的位置便選在了這水域最窄處。
北城垣大幅度收縮,使“海子”成為分隔城區內外的界線。“海子”水域走向是東北至西南,明代內城垣的西北段也就隨之形成斜角。這就是明清北京內城“缺個角”的由來。
北城垣被“海子”逼著改道,而“海子”也被北城垣截成了兩個區域:城外的太平湖與城內的前海、後海、西海。
當然,太平湖的名稱出現很晚。待1958年後,這片城外的蘆葦蕩才被逐步辟為太平湖公園。按照舒乙先生的説法:太平湖有兩個湖,小湖是免費的小公園,挨著大馬路;大湖在西邊,一直伸延到索家墳一帶,是明光公社的養魚湖。兩湖之間有小橋相連。老舍先生去世在大湖的東北角,離通往小湖的小橋很近。
其實,太平湖的水域也不止兩處。有老輩子人講,太平湖應有四塊水面。而今能見到的“太平湖”,或是其東部的小湖。
老舍先生去世數年後,太平湖大湖被填平,且最終改造為地鐵機車的車輛段(太平湖車輛段,以緩解石景山古城車輛段的壓力)。當我穿過身為北京地鐵家屬院的太平湖小區,並跨越那座不太高的天橋後,便走進了曾經的“太平湖公園”。
徜徉在太平湖地鐵車輛段的廠區之內,面對著鋪設在地面上的一條條地鐵軌道,我大腦中居然一片空白。我努力找尋著老太平湖的蛛絲馬跡,但除了一堵殘墻以外,這裡的一切似乎都與“太平湖公園”無干了。
留下太多故事的“高廟”普濟寺
與匯通祠郭守敬紀念館隔西海相望的,是一座土坡上的廟宇,名曰普濟寺。當地民眾更習慣叫它高廟、關帝廟、華佗廟。高廟名稱源自這裡的地勢高。關帝廟的稱呼,則因這裡有著祭拜關帝的殿堂。而華佗廟的説法,是普濟寺裏的老和尚精通醫術,為當地民眾免費治病,贏得了不錯的口碑。
這是一座始建年代不詳的廟宇。根據清嘉慶十二年(1808)的碑文記載:明正德五年(1510),禦馬監太監李憲在“原廟舊基”上添建山門、神堂,廟中神像再塑金身,並立碑于廟前為記。由此可知,普濟寺至少出現于明代中葉以前。
到了民國時期,普濟寺內尚存明代千蓮佛座釋迦牟尼像、明正統年官版藏經三百卷、宋版《華嚴經》單本一卷等珍品。另有大銅鐘、小銅鐘、大銅磬、雲頭形銅雲牌等宗教文物。由此可知,普濟寺在明代中葉以後的香火還是很盛的,
極盛之時的普濟寺,坐西朝東,有三進院落。依次為山門、關帝殿三間,西配殿五間是毗盧殿,北配殿三間為三大士殿。三大士殿西有鬥母殿三間。最後是後罩樓一座,被時人稱為“日下第一樓”。 清咸豐十年(1860),英法聯軍代表巴夏禮或曾囚於此。1949年後,這裡一度被北京有機玻璃廠使用管理,而今是西海南沿48號文創園。
普濟寺北墻外,曾立有民國時期的《桂林梁巨川先生殉道碑》,記載前清官員梁濟(字巨川)投湖殉國之事。立碑者,是梁濟的兒子、著名學者梁漱溟。據説,梁濟去世前,曾問他兒子:“這個世界會好嗎?”梁漱溟答道:“我相信世界是一天天往好裏去的。”梁濟點點頭:“能好就好啊。”説罷出了門。三天過後,梁濟投湖。那時候,恰逢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
連接後海與西海的德勝橋
沿著西海南沿一路往東,走到臨德勝門內大街的地方,會見到新舊兩座橋。西側的一座,便是入列西城區文保單位名錄的德勝橋。按照《什剎海志》中的記載:“明代縮北城墻,開德勝門。德勝橋是從積水潭中填路、修德勝門大街時所建。”話説回來,如果不是元代的“海子”水域不斷收縮,西海與後海就不會漸漸分開。如果兩處水域分不開,德勝橋的建造地點也不會是在這裡。
德勝橋是長約18米、寬11米的單孔石橋。其東西兩側各有6根望柱,望板與欄板為城垣式建築風格。
德勝橋東西兩側各有一條200米的引水河渠,西側橋拱處曾嵌有一座石質鎮海神牛。這只鎮水神牛探出橋身60釐米,刻工細膩,神態逼真,堪稱一絕。民間亦將德勝橋的鎮水神牛、崇文門鎮海寺的鎮水鐵龜、匯通祠的鎮水石螭稱為老北京城的“鎮水三寶”。據説,鎮水神牛與石螭,大約消失于上個世紀中葉。而鎮水鐵龜的消失時間,或許更早。
積水潭醫院裏,有座貝子府花園
從西海南沿東段路南,穿行西海南沿14號的興德寺舊址、辛勤衚同(31號是金剛寺舊址)、鐵爐衚同(小學操場是玉皇廟舊址),便來到了新街口東街。在東街中段路北,有一座馳名京城的治療骨科與燒傷的醫院,名為積水潭醫院。
説起來,這積水潭醫院之前世,曾為商船林立的元代積水潭港,也曾擁有明代的兩處私家苑囿,以及清朝的一座王公貝勒府邸。
作為明代的私家苑囿,這裡的主人曾是徐增壽的後代們。這徐增壽實乃明朝開國丞相徐達的幼子。而徐達本人雖然死得有些蹊蹺,然其不像李善長、胡惟庸、藍玉那樣,生前已成政治異類。於是,在徐達身後,可以盡享哀榮。其子嗣,亦可與皇親貴胄聯姻,且做得高官。
比如,徐增壽的姐姐嫁給了燕王朱棣。作為小舅子的他,則擔任了左都督一職。左都督,此乃何職?
話説明洪武十三年(1380),由朱元璋頒旨,改京師大都督府為中、左、右、前、後五軍都督府,統領京內、外諸都司、衛所。此京師,且為今日南京。這五處都督府,分設左右都督各一。由此看來,徐增壽確是子承父業,且很有些權勢。而且,居於應天府的徐增壽與駐守在北平的燕王朱棣關係甚為密切。待建文朝,徐增壽不僅向朱棣通報建文帝朱允炆的動態,且與之裏應外合,準備推翻建文帝。只是,靖難大業未成,徐增壽便被建文帝處死。
奪位後的朱棣,感念徐增壽仗義,特封其子嗣為定國公,並世襲罔替。這一年,乃永樂二年(1404年)。
定國公的府邸,在如今的定阜街上。其大致位置,是清代的濤貝勒府邸(由北京師範大學使用的輔仁大學老建築、十三中)和慶親王府舊址。定國公在德勝橋西南側另有一園,且引積水潭之水,被時人稱為“定國公園”。
據説,在苑囿大門處,題有“太師圃”字樣。此太師,乃是徐增壽的五世孫徐光祚。這位徐光祚倒是很為徐達家族添彩,在嘉靖五年(1526)受封太師,定國公園有“太師圃”之稱。時人有雲,定國公園堪稱什剎海沿岸最美之私家苑囿,沒有之一。
而與定國公園毗鄰而居者,乃是明代官紳劉百業的苑囿。據説,此園內僅房屋三間,園中南有寬大臺階,臨台北望,湖光如鏡。於是,該園名曰鏡園。只可惜,劉百業無權無勢,讓這一池好水,一園佳景,皆做了別人的嫁衣裳。
及至清代中葉,定國公園與鏡園所轄之地已然成了誠親王新府。誠親王便是康熙帝玄燁的第三子允祉。
允祉風光時曾被他的父親于康熙三十七年(1698)晉誠郡王,又于康熙四十八年(1709)晉陞為誠親王。然而,一向與廢太子胤礽交好的他卻很難為自己的四弟胤禛所喜,由是,繼位不久的胤禛即以允祉同廢太子向來親睦為由,將其打發到遵化的馬蘭峪為康熙帝守陵。
允祉私下發牢騷,且對怡親王胤祥之死缺少哀悼之情,胤禛得知後又奪其爵,並將其幽禁于景山永安亭內。兩年之後,允祉病歿于景山禁所。其時,為雍正十年(1732年)。
當然,為了體現皇帝恩澤,胤禛在允祉去世前的兩年,將其第七個兒子弘暻授予貝子爵位,以承襲誠親王的貴胄身份。但繼承允祉王爵者應是其三子弘晟。怎奈此人亦為胤禛所惡,以致允祉一脈永失王爵。
王府花園被部分保留下來,並成為醫院的後花園
説起來,這誠親王的府邸原本位於官園(而今的少年兒童活動中心),後因改賜給慎郡王,才于蔣家房(新街口東街)另建新府。待允祉卒後,只得到貝子爵位的弘暻繼為府主。因而,此府又稱固山貝子弘暻府。
以貝子身份來使用親王府邸,這在當時算是僭越。然胤禛、弘歷兩代帝王都不説什麼,弘暻自然也不敢多説什麼了。待弘暻病故,其後裔的爵位再度降為鎮國公,承爵者乃弘暻第三子永珊。永珊死後,亦由其第三子綿策承爵。待嘉慶三年(1798年),綿策之子奕果承襲不入八分輔國公。此時,具有王府規制的原誠親王府邸,已不再是允祉後代們有福安享之地了。
其時,正趕上嘉慶帝的四格格莊靜固倫公主下嫁給蒙古博爾濟吉特世襲貝子。於是,這裡便成為了莊靜固倫公主府,亦被稱作四公主府。
從《乾隆京師全圖》上看,此府東起水車衚同,西鄰光澤衚同,北抵積水潭南岸,南至蔣養房大街(即新街口東街),佔地面積較大,規制嚴整。整體建築坐北朝南,分為東西兩路,主體建築在西路。有府門五間,正殿七間,東西配樓各五間,後殿三間,後寢殿五間等。
四公主去世的時候,年紀並不算大,而幾乎與她結伴離世的莊敬和碩公主,居然和四公主同葬于一片墓區。這片墓區,便是北京地鐵一號線的公主墳。
隨著歲月流逝,瑪尼巴達的後代德勒克色愣、索特那木色登、棍布札布等先後居住於此。四公主的重孫棍布扎布被賜襲貝子爵位的那一年,乃光緒六年(1880年),因此,晚清民國時代,世人皆稱該府為棍貝子府。其臨水苑囿,亦被稱為棍貝子花園。
這處花園確實不小,園中有亭臺樓閣,古樹參天,山石點綴,土山環繞。園內有一湖,湖中有一土石相間小島,湖水引自積水潭。按清代制度,積水潭之水乃是御用,非經允許,不得擅引。看來,自弘暻居此苑囿之時起,歷代園主的福分可是不小。
及至1956年,積水潭醫院在王府舊址上建成。王府花園被部分保留下來,並成為醫院的後花園。然其原有建築的絕大部分已被陸續拆除,僅存三間卷棚歇山筒瓦頂的花廳,二幢硬山過壟脊的重樓,以及湖面並假山等。原來的三座“仙山”只剩下一座“東山”。在“東山”以後,又新辟出一片水池。
此花園也與恭王府花園、醇王府花園一道,成為京城之內少數幾處對外開放的王府花園。供圖/高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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