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師園地 | 探尋心理諮詢中言語表達之外的可能性

初見小A

在諮詢室裏第一次見到小A時，他進入諮詢室後環顧四週，轉身將諮詢室的門鎖上。隨即坐在了遠離心理諮詢師的沙發一端，雙手不自覺放在膝蓋上來回摩挲。小A回避著我的目光，説話的聲音低沉，輕描淡寫地敘述著預約諮詢的起因。

小A在1分鐘內陳述了為什麼預約本次諮詢，小A説發覺自己生活得不快樂，每天都在按部就班上課完成作業，所以想通過心理諮詢了解自己到底有沒有問題。

小A也許和一部分來訪者最初進入諮詢室的理由一樣，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作為諮詢師，我們會和來訪去探討什麼是“問題”，以及心理諮詢可以解決的問題範疇。在小A表述完進行心理諮詢的理由時，我做了同樣的工作，併為小A做了心理評估。在了解到目前小A的心理狀態是在心理諮詢的範疇之後，我和小A開始商定後續的工作。

難以表達感受的小A

在和小A的後續工作中，我發現了小A身上有著一類來訪者很典型的特點，不善於用語言表達，無法敘説自己的感受，心理諮詢裏會有一段一段的沉默。好在小A求助的意願很積極，每次都會準時出現在心理諮詢室。當我察覺到，我在詢問小A生活中的具體事件時，小A總會告訴我這一週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當引導著小A去覺察自己的感受時，小A會説他沒什麼感受。雖然嘗試了很多方法引導小A覺察自己的感受，小A仍舊在表達的時候有困難，像是有一塊巨大的石頭沉沉地壓在小A的感受和想法之上。

揭開情感的冰山一角

諮詢進行到第4次時，我對小A的基本情況有了了解，我們之間建立了初步的信任，這是第一次當我詢問小A最近的生活事件和最近一週的感受時，他開始眼圈泛紅，而不是雙目茫然。他表達了自己難以言説感受時，也會有如鯁在喉的感覺，而內心無法感知的痛苦通過胃部的不舒適表現出來。這次諮詢成為一個契機，讓我開始去思考對於一部分來訪者來説，意識層面的“冰山一角”因為“無意識”層面的一片黑暗而消融，導致來訪無法看到真實的體驗和表達自己的感受，生活體驗感和自己內心的感受隔離，從而産生低落的情緒體驗。

探尋言語之外的情感共鳴

如何和言語表達出現困難的來訪工作？如何讓言語表達困難的來訪擁有宣泄情緒的途徑？在學習和探索後我似乎找到了一部分答案。

首先，在心理諮詢中一定是允許沉默發生的，它可以給來訪者足夠的空間，讓來訪者進行自我思考。心理諮詢師在來訪者的沉默中可以覺察更多的非言語資訊，來訪的身體語言和面部表情都可以是來訪者探索自己內心的途徑。來訪者的沉默也可以像語言資訊一樣成為心理諮詢師和來訪者討論的素材。

其次，來訪難以表達的困難點需要結合具體的心理諮詢情境。如果是諮詢剛剛開始的階段，那就需要考慮在咨訪關係建立方面去做工作。來訪者在見到還不太熟悉的心理諮詢師時，並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足夠信賴諮詢師，足夠開放自己。心理諮詢師可以耐心地等待，也可以在適宜的時候去討論來訪者的疑慮，從而探討具體的解決方法。

最後，回到和小A相似的一類來訪者身上，當他們的沉默是由於表達自己的感受出現困難，並且沉默會帶來不舒服或壓抑的體驗，那我們可以通過更多的心理諮詢技術來幫助來訪者走出表達的困境。

繪畫是一種人類最初的語言，我們可以通過繪畫進行最直接的資訊傳遞。繪畫治療作為表達性治療的方式之一，它具有便利性，對諮詢空間的要求低；除此之外，繪畫治療適用對象的範圍廣，對於不同年齡、不同受教育經歷的來訪者都適用。

當來訪者的情緒陷入困境並無法用言語表達時，心理諮詢師可以嘗試邀請來訪者拿起畫筆，在描繪不同的線條、塗抹不同的色彩時，來訪者難以言説的情緒可以擁有宣泄的途徑。繪畫分析可以成為來訪者探索自己內心世界道路上的一盞燈，至於來訪者是否準備好去往內心深處，這些由來訪者決定，但探索自我的燈盞因為展現在畫紙上的投射將通向自我內心的道路點亮。

在和小A的第5次諮詢中，我邀請他從“畫一棵樹”開始，小A淺淺地勾勒出一棵樹，亦如他給我留下的印象，總是淺淺的，無法深入觸及到他的情感。我將小A描畫的線條給我帶來的感受反饋給他，小A點頭。樹的周圍圍繞著的鋸齒狀的草和樹榦上的樹窩都成為了我們可以討論的表像。借助這些表像，我嘗試一點點靠近小A的內心。鋸齒狀的草是否代表了攻擊性，還是潛藏著小A對週遭環境中的不安？樹窩中是否隱藏了小A在成長過程中的創傷？小A有時點頭，有時搖頭。當我詢問這些表像給小A帶來的聯想和感受時，小A的表達開始逐漸多了起來，我對小A的了解也越來越多，心理諮詢開始有了無形的“扶手”。

隨著諮詢的進展，我會邀請小A嘗試更多繪畫的方式，有時會根據小A當下講述的事件進行指定主題的繪畫，探索事件之外觸發的感受和想法；有時我會嘗試和小A一同作畫，去覺察互動中彼此的感受，去探索這些互動背後是否暗藏著小A的人際互動模式；在心理諮詢之外的時間，小A也會嘗試在心情煩悶的時候去進行曼陀羅塗色來緩解情緒。繪畫成為了小A一種言語之外表達情緒的方式。

表達性藝術治療的方式多種多樣，不僅僅局限于繪畫，還有音樂、戲劇、舞蹈等。對於心理諮詢師來説，每一段心理諮詢都是一次新的通往來訪者內心的旅途，這段“旅途”裏的順利、困難也都是嶄新的，我們需要陪伴來訪者去探索適合他們的路徑，並總是懷有動力去繼續這段旅途，總是懷有勇氣去探尋解決困難的方法。不同的心理諮詢方法就成為智囊團裏的錦囊妙計，心理諮詢師擁有豐厚的“智囊包”為來訪者自我探索的道路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

結語

在心理諮詢室中流淌的一切情緒，無論是否以言語的形式呈現，我們都要相信有探索的空間。作為心理諮詢師的我們，也要時刻提醒自己去覺察自身的焦慮情緒是否投射在了來訪者身上，化解自己的焦慮，關注來訪者的步調，適時反饋給來訪者，幫助來訪者成為自己情緒管理的主人。（李婷/北京科技大學心理素質教育中心 中國網心理中國特約《心理與健康》雜誌供稿 網址：http://psy.china.com.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