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克兄弟和他們的“鯨魚”

　　豐濤這一次成為了自己的老闆，終於不再是一個純粹的極客發明人，就像以前一樣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甚至可以比以往做得更好、更多。這一次他決定在佛山落戶，此前，他先後在北京、深圳、浙江金華，還有就近的江門，幫別的公司帶團隊，做研發項目。

　　7月19日，他和幾位聯合創始人成立的佛山夸克兄弟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夸克兄弟）在張槎歐洲工業園舉行公司首款産品，飛鯨U系列氣墊船發佈會，現場引起巨大轟動，吸引全城媒體關注。

　　“可在平坦的陸地、湖泊、沼澤、草地、冰面、沙漠無差別行駛；還可前進、倒退、懸停、漂移、剎車、原地360度任意轉向”，豐濤向到會的客人介紹，這樣的“神器”將打上“佛山製造”的標簽。在會後，媒體也形象地稱豐濤的産品是氣墊船界的“特斯拉”。

　　張槎街道黨工委書記胡安泉在發佈會上表示，這一産品對處於産業轉型期的張槎來説具有重要意義，標誌著張槎的生産産品從過去以布料、電源等半成品為主，延伸到終端成品，改變了張槎的製造形態。而這也與省委、省政府提出要打造珠江西岸先進裝備製造産業帶，佛山擔綱産業帶龍頭的定位不謀而合。

　　三年多辛苦的“懷胎”，一朝成名。在豐濤辦公室的另一側，夸克兄弟聯合創始人兼CEO余良正應投資方的要求撰寫新的商業計劃書。“我一直都覺得要以開放的心態尋找比自己更優秀的人”，余良覺得在技術上豐濤就是那個人。

　　●王志斌 王伯樂

　　A.兩個“失意者”的結合

　　三年前，余良從投資市場中抽身，希望尋找一些有意思的項目可以做一做。此前，他在深圳投資過一個遊戲公司，因為並不是十分了解遊戲行業，自己也不玩遊戲，並且競爭太激烈，所以中途夭折了。他覺得自己之所以之前投資的項目都沒走太遠就是忽視了技術的重要性，所以應該找一些有門檻，有較高技術含量的項目來做。

　　此時，豐濤正在為他新的研發項目，一款可以滅火的森林智慧“炮彈”，找投資人，尋找啟動資金。在朋友的撮合下，豐濤和余良在南海的項目路演大會上碰面，並就項目合作進行協商，不過豐濤的項目並沒有打動余良，余良覺得項目雖然有技術，但是市場推廣可能比較難。

　　雙方談了一下午的合作，但是項目一一被否讓豐濤覺得合作可能要泡湯，索性就把自己當時手上最難的項目，一款貼地飛行器給提了出來。“可以近海巡邏，應急救援，可以水陸兩棲用的氣墊船，你覺得怎樣？”豐濤反問道。

　　浸淫市場多年的余良早年本科畢業于湘潭大學機械工程學院，他覺得項目雖然難了點，但結合自己工科背景與多年企業管理經驗，他認為市場前景從長遠來看是非常廣闊，技術難度高也從另一方面也説明進入門檻高。他頓時來了興趣，但是並沒有立即投入資金，而是要求豐濤做出模型之後再來談合作。

　　接下來的幾個月裏，余良又開始尋找其他的項目，而豐濤則帶領著團隊在江門五邑大學進行功能樣船製作，不久便做出來第一台功能驗證樣船，拿到西江試水。

　　余良看到驗證樣船模型時，覺得不錯，可以進行合作。他認為，短短幾個月就做出驗證樣船，説明豐濤的執行力相當強，而且之前的研發經歷和團隊都不錯，當即決定投資，並具體參與到合作中來。

　　B.個人魅力凝聚“豐家班”

　　“這個結構設計，涉及到減重，速度，阻力，整個下來不知道改了多少遍了。”採訪當天，李忠峰特意抽空從廣州奔赴佛山，來看團隊的新駐地。他是氣墊船研發團隊的外援之一，在整個三年的研發過程中，並沒有拿過薪水，而這是因為他覺得，豐濤對他很賞識，而且對這個項目確實有興趣。而像李忠峰一樣的外援，在飛鯨U系列氣墊船研發中並不在少數。

　　4年前，李忠峰待業在家，經常從網上找找設計類的活做，在一次合作中，他找到了豐濤，第一次見面就在辦公室裏徹夜長談。“當時豐哥應該有幾個月沒刮鬍子，而且煙抽的厲害，感覺他懂很多，有很多共同點”，李忠峰回憶道。

　　從那之後，李忠峰就經常充當豐濤的設計顧問，但是豐濤並沒有叫李忠峰等極客們進入公司團隊，他認為當時的團隊給不了他們好的環境，有風險。事實上，當免費顧問的這幾年，李忠峰一直在廣州的機器人公司擔任設計總監。

　　與李忠峰一樣，研發團隊裏的8個固定人員都尊稱豐濤為豐哥，儘管豐濤（60後）的年齡足可以當他們的父親。他們的結識方式大多是通過網上技術論壇聊天，項目合作，然後成為了好朋友。在他們看來豐濤首先是朋友，其次才是團隊的帶頭大哥，雖然很嚴厲，罵人也是常有的事，但大都是火柴式的情緒爆發，燃燒一小會就過去了，接著該做啥還是開心去做。

　　包括豐濤在內的8個研發人員中，學歷最高的是負責嵌入式系統開發的鐘工，大學本科畢業。因此他們也能更多的理解豐濤的嚴厲和來之不易的機會，“放在別的地方可能都不知道在做什麼，沒人會重視你”，鐘工説道。

　　豐濤表示，他在大一的時候就主動放棄了學業，他認為在大學裏天天坐著讀書沒什麼意思，不如自己動手搞研發。由此他也就過上了這幾十年西出、北上、南下，哪都是家哪都不是家的日子，但正是因為如此，才結識了現在的這個團隊。

　　在余良看來，研發團隊的這群80後，很有衝勁，很能堅持，“曾經有幾個月的資金短缺，最長一次兩個月沒有發工資，他們還個人集資來繼續研發，沒有退出，都在不斷的堅持，都在攻克一個個瓶頸技術難關”，但是他們得到的承諾是會有公司股權激勵。

　　C.引進DLE終成大器

　　在江門，團隊陸續找到了船體製造和材料製造商，並開始開模、熱壓、抽真空製造，並開始模型測試，從0.5米到2米，到現在的4.6米，最終成型。

　　時間來到2015年11月，在外形設計、船體結構、發動機調試等研發都基本成型確定之後，余良和豐濤決定拉著氣墊船去深圳會展中心參加即將舉辦的第十七屆中國國際高新技術成果交易會（下簡稱“高交會”）。在高交會展覽期間，憑藉酷似鯨魚的外形、良好的駕乘體驗、豐富的駕駛功能，吸引不少人駐足觀看，當時便有6座城市想要引進落戶。

　　雖然在高交會受到關注，但是在余良看來，要想真正做到與美國近代，英國海湃等國際主流公司相媲美的産品還有距離，並不能急著推出市場，而且要有自己的特色所在。

　　在2015年6月份的功能驗證樣船測試和實際駕乘的時候，余良發現4.6米長的氣墊船達不到現在人們喜歡的體感駕駛的標準，很多時候並不能實現船體的相應操作，發動機提供不了氣墊船所需動作的動力。

　　在進一步籌措資金的同時，豐濤試著用更好的發動機來匹配。他將目光投向了雲南DLE公司，該公司製造的航模發動機遠銷海內外100多個國家，是一家國際知名的發動機提供商。

　　豐濤在採購了一台DLE動機，測試之後發現效果不錯，但是技術細節方面還是需要落實，豐濤試著接觸DLE，尋找交流機會，豐濤到了DLE之後並沒有直接與DLE創始人董林見到面，而是另外一個技術彭總，經技術溝通交流，彭總覺得豐濤專業技術及知識面很廣，相談甚歡，感覺不錯，便把豐濤引薦給了自己的老闆董林。

　　大學中途退學的豐濤和中專畢業的董林在經過一番深入探討特別是相互了解兩人研發經歷後一見如故，相見恨晚，第一次見面的晚上就喝得酩酊大醉。回到江門之後，余良決定讓豐濤説服董林加入，正當等到豐濤第二次去到DLE公司專程説服董林加入時，沒想到董林也有此想法，兩人一拍即合，開始具體合作。

　　隨著DLE董林的加盟，一種配合單涵道向量推進系統的專用發動機問世，解決此前的問題同時還能實現360懸停，任意轉向等，使得氣墊船的功能變得愈發強大。而零部件、發動機、向量電推操控演算法及體感駕駛等核心技術也已擁有完全自主智慧財産權，這讓飛鯨得以與同行並駕齊驅。目前飛鯨U系列已經著手在包括美國、日本、俄羅斯、歐盟等國家和地區申請專利。

　　D.“鯨魚”首試水獲肯定

　　在董林加入後，有了合作開發的新發動機做支撐，加上適量推進控制技術的成功運用，飛鯨U系列取得更大突破，余良和豐濤、董林的團隊決定將氣墊船推向市場。現在夸克兄弟正在迪拜籌備海外銷售中心，試圖打入國際市場。

　　“我們的指標和近代、海湃等公司的一些産品相比，已經不相上下，我們獨特的向量推進專利技術在飛鯨U系列的應用大大提升了産品的競爭力”，豐濤提高聲調説道。

　　正是覺得飛鯨有技術優勢，並且用途廣泛，在7月19日的發佈會上，有不少單位、企業就表達了購買意向，來自斐濟駐華大使館廣東聯絡處的聯絡官商務助理彭常青就對産品表達了濃厚興趣，希望採購。

　　“這還只是萬里長征第一步”，余良認為好的産品出來了不容易，但是市場最終反應如何他也不敢保證，“現在可以告訴別人，我們這段時間都在幹嘛了”，余良覺得研發完成算是給了身邊家人和朋友追問的一個答案，也是壓力的一種釋放，終於不要再擔心是否能夠研發成功。

　　“在當時想要做出一款高品質氣墊船我感覺難度不亞於整車製造，從流體力學、有限元分析、船型設計，船體材料，船體結構，體感駕駛，電子系統整合，還有最重要的發動機，每一項都需要認真細緻的磨合，測試，才能達到最佳狀態。”

　　與余良擔心不同的是，豐濤並不擔心研發失敗會怎樣，他認為這只不過是他眾多項目裏的一個，就算失敗了，還可以做別的項目，但他還是鉚足了勁，集中所有精力專注于氣墊船研發。

　　按照計劃，夸克兄弟9月份就可以投産，而客戶預定的第一批氣墊船將於今年年底交付使用，明年的計劃是100台，産值近1個億。

　　現在梳著潮流頭型、穿著牛仔褲、T恤衫的豐濤正準備研發新的電混動力，但是被聯合創始人團隊給暫時停掉了，理由是接下來公司的重點是投産、産業化、市場化，而不是把步子邁得太大。

　　但是出於技術領先優勢的需要，始終讓余良覺得持續研發有必要，按照規劃，將來的水陸空三棲氣墊船，當倣生折疊機翼伸出後，在水面高速滑行後，船底能脫離水面能在距離地面、水面5米高的空中飛行。

　　就在豐濤帶著團隊在公司不遠處汾江河的上朗碼頭試水的下午，余良正在辦公室會見打算與夸克兄弟合作打造氣墊船休閒體驗港的客人。辦公室外，夸克兄弟3000平方米的公司所在地，正在進行前期施工，按照規劃將成為一個工業旅遊基地，而這也是佛山目前“城産人”發展的方向之一。

　　“鯨魚能量”還有望持續，豐濤表示，氣墊船的發動機零部件可以與佛山發達的鋁合金産業、不銹鋼産業進行配套組裝，外殼採用的高強度碳纖複合紡綸製作和墊升用的指囊型圍裙加工都與佛山本地紡織産業息息相關。

　　？對話

　　産品決定人才的流向

　　南方日報：當初公司為什麼取名叫夸克兄弟呢，這個名字怎麼來的？

　　豐濤：在物理學中，夸克（英語：quark，又譯“層子”）是一種基本粒子，也是構成物質的基本單元，所以命名為夸克。夸克互相結合，形成一種複合粒子，叫強子，意喻我們之間又是好兄弟，公司也是一幫好朋友做起來的，所以加上兄弟兩個字，加起來就是夸克兄弟。夸克又分為六種，其中有一種叫“上”，英文首字母U，我們的氣墊船和鯨魚又非常像，再加上之前我們曾在江門註冊了一個飛鯨的商標，為了紀念在那裏的研發過程，所以將第一代氣墊船命名為“飛鯨U系列氣墊船”，而且我們後續還會推出更多的系列産品。

　　南方日報：你怎麼看待創業？

　　余良：我覺得創業就是開創一番新事業，所以我第二次創業，項目一定要有一定的門檻，一定的技術難度，而不是簡單的去開一個商店，而且定位最好是結合當前的發展趨勢，定位在高端裝備製造。

　　大家經常談核心競爭力，國家競爭力的微觀層面其實就是企業競爭力，企業的競爭力就直接體現在裝備製造和有技術含量的産品，你説現在做一個電烤箱有多大的作用呢？美的他們都已經做得那麼好了，還有一個就是，要以開放的心態尋找比自己更為優秀的人。

　　南方日報：你們怎麼互相評價對方？

　　豐濤：余良是項目路演的時候認識的，分佈式森林火災早期預警，自主撲救項目。他有他的特點，也是我所缺乏的，對公司管理和資金運作比我強，雖然他並不製圖寫程式，但是他知道市場需要什麼，需要怎麼做出市場喜歡的産品。他經常説，無兄弟，不遠征。所以我們就是優勢互補的夸克兄弟。

　　余良：他很有理想情懷，很有意思的一個人，他有理想，這種理想，有時充滿幻想，看上去很幼稚，但是他很執著，不怕困難，在他心目中沒有什麼困難，他有很好的人品，樂意和別人合作，善於發現別人的優點，他之前也做了很多的研究開發，有過很多的失敗教訓，也有成功的喜悅，他所有的經歷都專注在研發上面，很執著，對工作要求也很高很嚴，但是在企業管理方面還需要提升。

　　南方日報：佛山目前還不是人才高地，但是從長遠看，公司需要人才支撐，將來你們怎麼定位自己的企業？

　　余良：我住在佛山，這是一個誕生了美的這樣企業的地方。其實一個企業能不能做好，並不是因為佛山來了多少高端人才，而是説你經營的主題是什麼樣的，最為關鍵的是你做什麼，你的産品決定了人才的流向。比如説，哲學家康得到了哪，哪就是哲學的本部。所以還是看你的影響力能去到什麼地方，關鍵是要形成一個磁場，就和現在佛山提出要打造國家製造業創新中心是一樣的道理。

　　南方日報：你自己本人是大一就退學了，你的研發團隊裏面最高的學歷是本科，你怎麼定義現在的人才？

　　豐濤：我們的團隊成員今天無論是搞工業外觀設計、還是結構力學設計、航空發動機設計、電傳飛控系統、有限元分析、硬體、軟體的，與相關專業許多碩士和博士相比，學歷不一定佔優勢，但他們大都實踐經驗豐富、工作態度非常好。

　　現在企業裏面的技術骨幹，並不是所有人的文憑都很高。所謂人才，我的理解應該是願意承擔責任、有能力承擔責任，積極主動，勇於創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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