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瞻後望

　　□ 尹傳紅

　　人類與機器“對決”，意味著什麼？

　　英國《自然》雜誌1月28日封面文章稱，美國谷歌公司旗下的人工智慧軟體“阿爾法圍棋”（Alpha Go）打敗了歐洲圍棋冠軍樊麾。這是人工智慧第一次戰勝職業圍棋手，國內有媒體以“人類最後的智力驕傲即將崩塌”為題渲染此事，科技日報記者瞿劍采寫的報道則用了這樣的標題：“電腦圍棋‘大師’挑戰人類尊嚴最敏感地帶”。文末引用一位專家的話説：在終極意義上，人工智慧戰勝人類是“偽命題”，因為只要規則明確，電腦圍棋戰勝人類“是遲早的事情”。

　　而19年前，當IBM公司的超級電腦“深藍”（Deep Blue）戰勝俄羅斯西洋棋大師帕斯卡洛夫時，科技日報記者劉亞東發自美國的一篇述評標題是：“為人類智慧喝彩”。文中表明瞭如下觀點：人類是“深藍”智慧的源泉。倘若只有棋王取勝才能帶給我們如釋重負的輕鬆感，那便是源自一種對複雜事物的膚淺理解。

　　的確，棋盤雖小，內裏乾坤卻大。

　　回想當年，帕斯卡洛夫在與Deep Blue一較高下之前，曾不無豪邁地宣稱：“從某種程度上説，這場比賽等於是對全人類的捍衛。電腦在社會裏發揮著如此巨大的作用，它們無處不在。但有一條界限它們肯定無法跨越。它們肯定闖不進人類創造力的領域。”據説，後來的失敗讓卡氏産生了“一種深入骨髓的存在危機感”，儘管他很不服氣。此戰也被看作是人工智慧的轉捩點。然而，這個話題同時也引發了諸多爭議，有的甚至觸及了人工智慧的“根子”問題。

　　比較有代表性的觀點，如美國認知科學家道格拉斯·霍夫施塔特（侯世達）所言：“一旦某些心理機能可以編程，人們很快就不再認為它是‘真正思考’的重要元素了。”這位人工智慧研究的先驅者很早就預想過：一個程式只要具有某些基本的啟髮式規則，再加上電腦在對局時進行盲目的超前搜索時的速度和精度，通過對每種可能的步驟進行分析，就能輕而易舉地擊敗第一流的人類棋手。現在，人們把電腦在對弈時快如閃電但絲毫不涉及直覺的演算，叫做人工智慧的“蠻力”下棋法，並提出質疑：它真的“思考”了嗎？

　　美國數學家、資訊論創始人克勞德·香農也認真探討過這一議題。他説，按照普遍的看法，下好西洋棋需要“思考”。這個問題的解決辦法有兩條：一是強迫我們承認機械化思考的可能性；二是對“思考”的概念進一步做限制。試想，如果一切我們曾經視之為“思考”標誌的東西，原來都並不包含“思考”，那麼，什麼才是“思考”呢？

　　整整60年前，1956年的夏天，在美國達特茅斯舉行的一次被認為具有里程碑意義的討論會上，約翰·麥卡錫首次提出了“人工智慧（Artificial Intelligence，縮寫為AI）”這一術語。當時，他與馬爾溫·明斯基、愛德華·費根鮑姆等10位年輕的學者提出了一個雄心勃勃且極富挑戰性的研究計劃：不僅希望通過程式使電腦能“進行棋類遊戲並完成其他任務”，而且還可使“人類智慧的各種特點和學習的各個方面都能夠在機器中得以實現。”他們相信機器會思考的時代即將到來，甚至認為實現這一目標根本就用不了20年時間。

　　現在回過頭來看，當年他們真是太過樂觀了，正可謂“情況不明決心大，胸中無數辦法多。”這種“狂妄之勇”亦被視為一種“極端化的理性主義”，因為人工智慧的堅定擁護者深信大腦神經元的存儲行為和模式改變跟電腦的相應行為非常相似，人腦與思維的關係則如同硬體與軟體的關係。一旦電腦模擬了所有的神經元和它們之間的連接點，就説明大腦的“智力”和電腦的模擬“智力”不再有任何區別。

　　不過，多年以後他們自己也坦承，當初制定的許多研究目標確實“非常不切實際”。而且，該領域的研究總是在取得一些有限的成果之後便陷入了困境。因此，人工智慧研究曾經兩度經歷“寒冬”，乃至出現“停滯”現象，其項目經費被大量削減，還落了個好高騖遠的“名聲”。

　　在此過程中，質疑的聲音一直也沒有間斷。較為典型的一種批評意見認為，人工智慧研究者所使用的認知和體驗模型在根本上就是錯誤的。那種靈活多樣、充滿自主性並能夠穩定地勾勒出人類思維的倣真智慧，永遠無法通過程式系統來實現；就算是最複雜、最先進的電腦也不能真正地“理解”自身或産生自我意識，因而也無法擁有與人類一樣的內在體驗……

　　不管今後是否有可能研製出真正意義上的人工智慧，這一新興研究領域的一些開創性研究成果和研究理念，已被應用到了許多産品的開發設計上，實際上也不知不覺地融入了我們今天的生活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