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年前的1997年5月11日，超級電腦“深藍”戰勝西洋棋世界冠軍卡斯帕羅夫，曾引發人工智慧或已超越人腦的無窮遐想。但在公認複雜度之最的圍棋項目，時至今日，電腦博弈水準仍遠遠低於人類。

　　15日在京結束的首屆世界電腦圍棋錦標賽上，冠軍“石子旋風”（Dolbaram）獲得被讓子挑戰中國現任圍棋名人連笑的機會，並取得被讓4子、被讓5子負，被讓6子勝的驕人戰績。

　　説其“驕人”，因為此前，電腦圍棋甚至不足以成為業餘高段位棋手的對手；對弈職業棋手，被讓9子幾無勝績。能被讓6子贏職業頂尖棋手，堪稱登上全新臺階。

　　由此，一個經久不衰的問題又被點燃：在圍棋這項人類智力運動“皇冠上的明珠”上，電腦戰勝人類，還要多久？

　　技術派偏樂觀，專業派偏悲觀

　　賽後的電腦圍棋論壇上，圍繞“電腦圍棋何時戰勝人類”問題，明顯呈現技術派偏樂觀、專業派偏悲觀的傾向。

　　包括幾乎所有參賽電腦棋手的開發者在內，到會的電腦圍棋技術從業者相當一致地認可：電腦棋手平等戰勝人類，會在15—20年內發生。具有相當棋力、一直從事“網際網路+圍棋”的北京萬同科技有限公司CEO陳雷最為樂觀：“10年內必有突破。”

　　國家圍棋隊總教練、曾獲世界冠軍頭銜的余斌九段是持悲觀論的代表。“目前看不到希望”，因為所有技術開發人員都不知道職業棋手是怎麼想的；而他自己鑽研電腦圍棋多年，“寫程式無數”，但現在所有的方法都是“死衚同”，“100年都不會有突破”。

　　最簡單的規則，最複雜的變化

　　電腦圍棋之難，首先難在這項運動本身的多重復雜性。“最簡單的規則，最複雜的變化”，是對圍棋最簡單明瞭的概括。3000多年前中國人祖先就發明瞭它，這一點多麼令人神往。

　　“圍棋具有巨大的狀態空間複雜度和博弈樹複雜度，又在本質上無法做準確的靜態盤面評估”，這使得即使採樣樣本足夠大，也有力所不逮之處。北京郵電大學教授、電腦圍棋研究所所長劉知青用以下一組數據來説明：狀態空間複雜度（用於搜索），圍棋是10的172次方，中國象棋、西洋棋分別是10的48次方、46次方；博弈樹複雜度（用於決策），圍棋是10的300次方，中國象棋、西洋棋分別是10的150次方、10的123次方。

　　另一重復雜是圍棋落子選點無法驗證。一手棋有多大價值，數學證明，或搜索驗證，都難以勝任。“分析圍棋棋子位置，數目的多少，以及棋子之間的靜態關係（例如影響函數），無法完整、準確地評判圍棋棋子的作用和最終死活；圍棋棋子的作用和最終死活必須由博弈的具體進程決定”。

　　未來20年人工智慧革命性突破可期

　　“搞技術的人樂觀，不樂觀就不做這件事了”。劉知青強調，之所以樂觀，技術依託並保持期望，兼而有之。

　　電腦圍棋登上新臺階，水準從業餘初段一下子提高到業餘5段，劉知青分析，得益於近年來“蒙特卡洛演算法”的應用，它在解決“怎樣作形勢判斷、一手棋有多大價值”兩大核心問題上，比前輩做得都好。

　　劉知青和陳雷都談到了技術的“加速度”發展——從微生物到類人猿，用了幾百萬年；農耕文明幾千年，工業文明幾百年，資訊技術幾十年，智慧化才幾年。未來10年、20年出現人工智慧革命性、顛覆性突破，“是可以看到的發展趨勢”。

　　比如新興的卷積神經網路技術，能模擬人腦神經元，具有主動識別、自適應等功能，在圖像處理方面異常強大。本次比賽，來自法國的Golois（高士奇）據稱就應用了這一技術。“一個局部，瞬間就看清21種變化；人怎麼可能！”賽後與之對弈的一位業餘五段如是説。

　　即使如此，蒙特卡洛樹搜索（MCTS）、卷積神經網路累加，也很難成就電腦圍棋戰勝人類，因為它們所依賴的大採樣、高速度等，到一定程度都會有瓶頸。所以未來20年“必須有革命性突破”。

　　或許，電腦圍棋何時戰勝人類，本質上是“電腦何時戰勝人類”。果真擁有了自糾錯、主動學習等等深度介入能力的電腦，離向人類説“不”還遠嗎？

　　（科技日報北京11月15日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