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2012年十八大以後,一直到2015年這三年期間,我們基本上還是從投資、消費、外需這三個領域來做文章。但是去年我們對經濟走勢已經做出了判斷,如果仍舊只從三個領域來考慮,經濟下行的趨勢可能會很難遏制,因此要把工作重點調整到供給側。
●要想真正把去産能落實到位,光靠企業本身是解決不了的,需要其他領域的制度和政策來支撐。現在很多制度和政策還支撐不了,所以去産能是我們供給側改革最核心、最主要、最難的一條。
●這次營改增,宣佈要減稅五千個億。如果把社保繳費率降低一半,整個社保繳費每年就要減少一萬多億。如果這兩項改革到位,經濟下行的趨勢就可以得到很大的緩解,下行速度會減慢,企業活力會增加,可以有更好的能力來應對整個經濟下行的壓力。
由中國經濟50人論壇主辦、新浪財經和清華經管學院協辦的長安講壇第292期日前召開。論壇學術委員會成員、聯辦財經研究院院長許善達發表了題為“經濟下行、供給側和財稅改革”的主題演講。
許善達表示,出於經濟下行的趨勢可能會很難遏制,需要緩解下行速度的考慮,政府在把握宏觀經濟的方向上做了一個很大的調整:不再只從投資、消費、外需三個領域來考慮,還把工作重點調整到了供給側。而目前供給側改革最大的問題還是去産能,這光靠企業本身是解決不了的,還需要其他領域的制度和政策來支撐。他表示,如果財稅改革中的營改增和降低社保費率能夠做到位,經濟下行的趨勢就可以得到很大的緩解。
經濟下行的走勢是不可逆轉的
許善達説,去年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對中國經濟走勢進行判斷:波動性下行。也就是説經濟走勢在很長一段時間內,經濟增長會有波動,但總的趨勢是在一個比較長的時期內下行。這是嶄新的判斷,是影響我們對各方面宏觀政策進行決策的前提。
許善達表示,現在要完全靠投資來拉動經濟增長是不可能的,因此,提出了對外經濟的新戰略:“一帶一路”。如果不走這條路,我們的外需就會萎縮,這會讓國內産生極大的壓力,産能過剩情況會更加嚴峻。所以儘管有困難,我們還是要堅定不移地實施這種對外經濟的新戰略。
此外,經濟比較高速增長的態勢到了2011年、2012年就已經很難再維持下去了,所以宏觀決策實際上推遲了下行走勢的起點。許善達説,幾年以後才發現,全世界經濟下行的走勢是不可逆轉的,用政策來維持經濟發展的走勢是不可持續的。而因為經濟下行不可逆轉,我們只能緩解下行速度,因此政府在把握宏觀經濟的方向上做了一個很大的調整,這裡就涉及到了“供給側”。
提高居民收入促消費不能短期實現
許善達表示,穩增長另外還有一個方案,就是增加居民收入拉動內需。改革開放30年來我們經濟增長的速度是比較快,但居民的消費率一直在下降,所以當時有人提出擴大居民的消費來帶動經濟增長,但這涉及了一些需要解決的問題:要提高居民收入佔國民收入的比重,但比重不能從天上掉下來,有提高就要有降低,至於是降低政府的還是降低企業的,還是政府、企業都降低,這個問題沒有人回答過。因為回答這個問題很難,如果説降低企業的比重,所有的企業家會感覺以後的投資收益會大幅降低;如果説降低政府的比重,那就得減稅。
許善達説,這麼多年以來,這個目標是在前進之中,但提高的速度很慢。指望居民消費成為經濟發展的主要動力,還需要一個很長的時間,不像4萬億投資能夠馬上帶動需求。所以從投資、消費和外需這三個需求的主要領域來看,當時應對世界金融危機的宏觀決策就是先抓住投資,撐住整個經濟,其他的再慢慢解決。
但與此同時,提高居民收入佔國民收入比重,縮小居民收入差距的戰略仍然在實施之中,這當然可以促進消費。許善達表示,但是這個戰略實施起來速度並不快,而且在認識上還存在很多分歧。比如中國要不要提高最低工資標準,我們的勞動力成本現在是什麼狀態,要不要降低勞動力的工資來增加投資的收益等。
許善達表示,勞動力成本過高有三個因素:冗員、工資、社保繳費。首先是冗員,企業應該裁減的工人裁減不了,社保體系承接不住,所以只能由企業維持。我國社保繳費率按照法定標準是45%,在全世界比例都是偏高的,與美國相比,我國企業要承擔的養老保險繳費率就高出了一倍。但這個不合理之所以存在,主要是因為我們從計劃經濟延續到市場經濟以後,在社會保障制度建立以前,所有職工不交社保,企業也不交社保。
“統計數據證明,企業勞動力成本過高是由於冗員和社保繳費率過高造成的。認為職工工資過高是不符合實際的。”許善達表示,我們的勞動力成本高,社保繳費率就是一個重要原因,因為繳費率是按照標準工資來計算的,而經濟下行導致很多企業勞動小時減少,工資也相應減少,但是社保繳費率的計費工資不變。
在經濟下行的時候,這個矛盾表現得格外突出。實際上我們的決策層已經意識到,這個負擔對企業和職工而言都偏重,所以去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出了一個任務:要研究社保體系全國統籌、降低社保繳費率。所以在這種情況下,提高居民收入,特別是低收入水準的居民收入,絕不是三五天可以實現的。
供給側改革中去産能是最難的一條
許善達表示,從2012年十八大以後,一直到2015年這三年期間,我們基本上還是從投資、消費、外需這三個領域來做文章。但是去年我們對經濟走勢已經做出了判斷,如果仍舊只從三個領域來考慮,經濟下行的趨勢可能會很難遏制,因此要把工作重點調整到供給側。
而去庫存主要涉及兩個領域:一個領域是房地産,一個領域是農産品。許善達説,現在三四線城市的房地産庫存量很大,一些二線城市的房子也賣不出去,要消化這些過剩房地産,政府就要投入資源。因為政府從房地産開發商已經收了土地使用權的轉讓費,但是只有把房子賣出去才能收到稅費。如果地方政府能夠從稅費裏面拿出一部分,用各種辦法使得房價有所下降,那一定會擴大很多領域的銷售,比如電視機、電冰箱、床上用品等等,這時候政府還會收到一定的稅收。因此,許善達認為在去庫存上,核心就是政府要提供各種資源,調動居民住房購買力。
去庫存第二個領域就是農産品。許善達説,我們農産品現在出現了一個非常損害社會財富的格局,最典型的就是玉米。我國玉米收購有補貼價格,比進口玉米價格高很多,所以去年農民把生産的玉米全部賣給國家儲備,那些玉米兩年以後就變成陳化糧,陳化糧就只能做酒精之類的産品。中亞國家的棉花比新疆的棉花要便宜很多,但是我們不進口,因為如果進口了中亞的棉花,新疆的棉花種植就會被摧毀。農産品去庫存和三農的聯繫是非常緊密的,因為要去庫存就要降低農産品的補貼,但這樣一來農民收入就會下降,而我們現在還要增加農民的收入。因此現在的一個辦法就是,國家把給農産品補貼的錢砍掉一半,然後用到農民的社會保障上。這樣的一個結構調整,不但提高了社會保障水準、增加了農民的收入,還減少了我國收購農産品這種社會財富過剩的損失。
針對去杠桿的問題,許善達認為,當前爭議最大的就是債轉股,規模和項目都要看幾大銀行的決議。而且按照法律,中國的商業銀行是不允許做投資的,不然債轉股變成股權投資了,這是違反商業銀行法的。所以去杠桿不是短期內就能夠完成的。
許善達認為,目前最大的問題還是去産能。現在産能過剩的情況非常普遍,國家已經制定出這兩個行業去産能的指標,鋼鐵行業定的是1億噸,煤炭行業定的是5億噸。有個專家對這兩個指標做了三個評價:第一,這個指標並不高;第二,這個指標雖然不高,但實現起來也很困難;第三,就算是實現了,産能過剩這種趨勢也沒有多大改觀。而且這裡還面臨一個問題:目前的制度環境還承接不了去産能。一個原因是,去産能就得關礦井,關礦井職工就得下崗,職工下崗就要給一筆失業保險,但社保機構又沒這麼多錢,向商業銀行借款又會造成壞賬,這個後果承擔不了。第二個原因涉及國有資産,如果真要關了幾個礦井,那它的資産肯定會縮水,國有企業資産縮水這個事到底行不行也是一個問題。
“所以要想真正把去産能落實到位,光靠企業本身是解決不了的,需要社會上的一些其他領域的制度和政策來支撐。”許善達説,現在很多制度和政策還支撐不了,所以去産能是我們供給側改革最核心、最主要、最難的一條。
對於降成本,許善達表示,我國的企業成本是個調整結構問題,一方面要降成本,另一方面要協調增加一些成本。其中有兩項主要成本要增加:第一項是折舊率。企業應該努力提高折舊率,加快資産更新速度,這才能使我們的企業發展更好。第二項是研發,國際上跨國公司研發成本沒有一個低於10%,我國全國平均來算才2%左右。沒有研發就沒法談發展,更談不上技術進步的速度。同時又有四項成本偏高:融資成本、物流成本、勞動力成本、稅費成本。
降低稅費和社保繳費率可以緩解經濟下行的趨勢
值得一提的是,許善達對財稅改革進行了專門的點評。他表示,自己對減稅費的問題抱有樂觀心態。
據了解,我國原計劃“十二五”期間要完成營改增,減稅好幾千億,但是兩次計劃都沒有兌現。一次是2013年“兩會”上宣佈要在三個領域實現營改增,其中包括鐵路、電力、建築業,結果鐵路在年底完成了,電力推遲了五個月,建築業就沒了。一次是“十二五”期間力爭全面完成營改增,結果到了2015年也沒完成。許善達説,事實上到去年年底,我們國家所確定的仍然是2016年要力爭完成,但是到了2016年1月,國務院就決定了把“力爭”兩個字給去掉,説全面推開,3月份就宣佈從5月1日開始,不能推遲一天。這個決心直到最近這兩個月內才定下來,而且已經宣佈要減稅五千個億。
第二個措施就是社保繳費率。許善達表示,如果把社保繳費率降低一半,達到跟美國差不多的水準,那整個社保繳費每年就要減少12000億到13000億。
如果這兩項改革到位,那經濟下行的趨勢就可以得到很大的緩解,下行速度會減慢,企業活力會增加,可以有更好的能力來應對整個經濟下行的壓力。
(責任編輯:郭偉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