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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民工打工2年回老家:兒子掙脫已不認識父母

  • 發佈時間:2016-02-17 09:31:45  來源:中國經濟網  作者:佚名  責任編輯:田燕

  在最近的8年裏,李大君跟蹤和調研過百餘起建築農民工討薪、工傷索賠等案子。夜宿過工地、露宿過街頭、去過工傷農民工的老家、為了見上老闆一面整夜守候;有過被相關職能部門踢來踢去“當皮球”的經歷,還遭遇過涉事工地的雇黑報復。但更多的時候,他説自己更像是一個傾聽者、陪伴者。

  “不知會用多少時間,我想為像我父親一樣的人,做點事情。”他説。

  在最近的8年裏,李大君跟蹤和調研過百餘起建築農民工討薪、工傷索賠等案子。夜宿過工地、露宿過街頭、去過工傷農民工的老家、為了見上老闆一面整夜守候;有過被相關職能部門踢來踢去“當皮球”的經歷,還遭遇過涉事工地的雇黑報復。但更多的時候,他説自己更像是一個傾聽者、陪伴者。

  “不知會用多少時間,我想為像我父親一樣的人,做點事情。”他説。

  李大君跟老何初次見面,是在一個由雞圈改建的工棚裏。

  當時,他剛來北京不久,在北大中國社會工作研究中心搞項目,常去北五環外一些建築工地做探訪。有天晚上,李大君匆匆忙忙地趕末班車去,路過一間工棚。工棚的門板縫隙很大,他不經意地瞥了一眼,瞧裏邊坐了倆人,是他沒見過的兩個工人。李大君推門進去,認識了老何兄弟倆。

  那一陣兒,李大君結識了很多像老何這樣,在建築工地打工的農民工。他們的生存狀況和生活遭遇讓他震驚,也觸碰到了他內心最柔軟的地方。

  2009年,李大君和夥伴們註冊成立了北京行在人間文化發展中心,主要服務對象,就是進城務工群體中“勞動權益最難保障、生活條件最為艱苦、文化生活最為匱乏的建築農民工”。

  後來,他乾脆把家也安在了北五環外的打工者聚集區。跟人合租一個小院,算上廁所一共5間平房。李大君住的屋十平方米,只能放下一張床,不見陽光,冬天燒蜂窩煤取暖,每月租金200塊。

  連同行都説他:你與這些服務對象吃住在一起,多痛苦。

  “沒有呵。”李大君笑嘻嘻地説。“吃完晚飯,串串門,聊聊天,我覺得挺好!”作為一個社會工作者,他覺得跟老何他們交往,讓他整個人更接地氣,對社會更有敏感度。

  李大君是個80後,生於1981年,大學讀的是社會工作專業。

  畢業後,他曾在一個貧困的彝族小村子待了3年,還在昆明的一個建築工地打過3個月的工。但來北京工作後,跑工地、見工人,一開始怎麼也找不到感覺。“雖然從不偷懶,但也沒激情。”直到有一天碰著一件事,刺痛了他,人像是被激活了。

  那是在一個高檔樓盤工地,57歲的農民工老潘,在連續35天,每天不低於11個小時的高強度勞作後,猝死在工地地下室的宿舍裏。

  一起幹活的工友告訴李大君他們,老潘是幹雜工的。分給他一塊大石頭,用四個拳頭大的鐵錘,一點點砸碎。一天必須砸完,不然這天就沒工錢。“到了下午,他説心口疼得厲害,但硬是撐到把一天的活兒做完。回來難受得沒吃飯,就直接去床上躺著。因為沒錢看病,想著睡一覺也許就好了。”

  深入探訪後,李大君看到了工人們的生活現狀:不削皮的馬鈴薯,用清水一煮就是午飯,連基本的熱水都沒有。糟糕的宿舍環境裏,只有36伏低壓電,也沒辦法燒水。在這個乍暖還寒的春天裏,工人吃、喝、洗、涮都得用冷水。

  “工人幹了活,卻拿不到工錢。老闆用自製的飯票代替工資發給工人,工人拿著老闆發給的飯票,去老闆娘開的食堂買飯,去老闆娘開的小賣部裏買煙、買酒。而這些商品的價格,往往高出市面價格一倍。”

  “病危的老潘,能用飯票去工地外的醫院看病嗎?打工出來時,從家裏帶了200元錢,買火車票花去一百多,到他死時,身上只剩下一塊五毛錢。”

  “我就想起了我爸,想起了1994年,我們家那個慘澹的春節。”

  李大君是在河北農村長大的,小時候,父親就在北京的建築工地打工。那年臘月,村裏一起去北京打工的人,見工錢不好要,開始陸陸續續返鄉。那時欠薪已經出現,但討薪還不知找哪個部門。“老闆愣説自己沒錢,拿不到工錢的工人,在最後離開工地時,把能順走的東西都順走,以此做補償並化解內心的憤恨。”

  但父親遲遲不歸。

  “聽回來的人講,我爸打工的工地上的人幾乎走光了,就剩我爸一個人。工棚沒有暖氣,食堂也停火了,老闆連個零花錢都不給。他們説我爸即便凍不死,也得餓死。”

  “奶奶和媽媽每天都很焦慮。”因為沒電話,連個通信地址都沒有,她們只能幹著急。“那時,我開始非常想我爸,或者説,我第一次開始想念他。”

  一向被村裏人認為憨傻、實在、不善言辭的父親,在13歲的李大君眼裏,卻是一個嚴厲的人。“眼睛一瞪很嚇人,而且愛喝酒,酒後脾氣暴躁。所以,我一直跟他很疏遠。”

  “但是,這一次,我卻非常非常想他。”

  快期末考試了,每天放學回家吃過晚飯,小夥伴們就開始拿著蠟燭,打著手電筒或是提個燈籠,到村小學補習功課。“我總是踏實不下來,腦子很容易溜號,開始想他在北京怎麼熬過寒冬……”

  終於,臘月廿八夜裏,父親一身寒氣地回家了。

  除了一件油黑髮亮的棉大衣和一床油黑髮亮的被子,父親給他帶來一件過年穿的新衣服——小得如同緊身衣一樣的淺綠色人造革夾克。離家已經一年了,他不知道兒子已經長大了很多。除此之外,他身無分文。

  “後來聽奶奶講,等到最後,老闆只給了我爸一點過年費。買了回家的車票,只剩50多塊錢。臨上火車,他在北京站旁邊的服裝店,用這些錢給我買了這件衣服。”

  多年過去了,李大君説自己很遺憾,從未跟父親好好地聊過,問問他當年在北京打工時吃得咋樣,住得咋樣,老闆是什麼樣的人,幹活累不累,都遇過啥事。“我只知道他是砌磚的,活很重,所以落下腰椎病。厲害的時候人都起不來,動了一次大手術,現在基本不能幹活了。”

  “幹活拿錢,天經地義!但作為最底層的建築農民工,連這最底線的尊嚴都沒有。”李大君的聲音急促起來。

  很快,他的語氣就緩和了,“嘿嘿”地笑道:“咱不是憤青,發現了社會問題,不會光罵娘。我是積極的建設者,批評它是為了改進它,做我能做、可以做的事。”

  在最近的8年裏,李大君跟蹤和調研過百餘起建築農民工討薪、工傷索賠等案子。夜宿過工地,露宿過街頭,去過工傷農民工的老家,為了見上老闆一面整夜守候,有過被相關職能部門踢來踢去“當皮球”的經歷,還遭遇過涉事工地的雇黑報復。但更多的時候,他説自己更像是一個傾聽者、陪伴者。

  “不知會用多少時間,我想為像我父親一樣的人,做點事情。”他説。

  頭一回見老何,李大君跟他只聊了幾句,“咦——,我就感覺,他跟其他工人不太一樣。工地的總包、分包啊這些勞務關係,別人都稀裏糊塗的,但他門兒清。”因為急著趕末班車,那天只聊了十來分鐘。又接觸了兩回,李大君決定對老何做一次深度訪談。

  連著訪談了三個晚上,就在路燈底下。老何晚上8點下班,談到夜裏12點回去,早上五六點又去幹活。當時他46歲,正值壯年。老何上過高中,有一定的表達能力。他把自己這半輩子,從頭到尾講了一遍。老何不到20歲就開始外出打工,哪有活兒就去哪。

  有一年,他在廣東惠陽一個建築工地找了個活,是幹風鑽的。“工資好高啊,是我在長春做建築時工資的4倍。”鑽機開動後,四週灰塵瀰漫,旁邊人的面目都看不大清。“一天下來,鼻子裏、嘴裏、耳朵裏都是灰塵。”第一天干完後,老何就給自己弄了個口罩戴上,但一塊幹活的風鑽工,沒有一個人戴。

  “他們還笑話我戴個口罩,一個鄉下人跑城裏裝文明來了。但我總覺得還是戴著心裏踏實一些。”誰也沒料到,十多年後,老何身邊這些身強力壯的工友,很多人患了一種高死亡率的職業病——塵肺病。

  在建築工地打工,生活艱苦,常年風吹日曬,人看上去皮糙肉厚的。可一旦深入交流後,李大君感覺他們並不像看上去那麼粗粗拉拉的,也有很細膩的情感。“在他們粗糙的外表下,藏著一顆柔軟的心。”常年離家在外的老何,一談起親人,整個人都變了。他綿柔似水地説起第一次跟兒子分開再見時的情景,聽得李大君眼淚都快出來了。

  老何的家,在四川閬中大山深處一個叫何家灣的小山村裏。兒子一歲多,兩口子就下狠心:斷奶、出門打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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