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計密碼 1995年,我還是一個無所事事的待業青年,靠偶爾在酒吧裏表演的微薄報酬和之前幾年走穴時攢下的一些積蓄度日。那時候,我的日子過得很悠閒,經常在大街上閒逛,沒有什麼遠大目標,其實就是活得很盲目,看不見自己的未來。有一天我鬼使神差地走進白塔寺大街旁邊的一家小門市,那是雙鹿皮鞋廠的一個專門處理積壓貨品的零售店,那時候陳斐(我現在的合夥人)在那條街上經營一家賣裝飾材料的商店,我常晃悠在那條街上消磨時光,從來都不曾有慾望走進這家小鞋店,可偏偏就是1995年的那一天,可能我是實在閒得沒事,就進去了,這一下讓我淘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 店裏很亂,沒有什麼養眼的東西,我的眼睛胡亂地在零七八碎的醜陋的黑糊糊的鞋子上面掃過。就在準備離開的時候,我的目光停留在貨架角落裏的一雙鞋頭用黑線繡著暗花的牛仔靴上。在那個充斥著20世紀80年代審美觀的、雜亂無章的貨架子上,這雙鞋的確顯得特別,我當時只在國外的一些音樂雜誌上見過吉它手們穿這樣的鞋。我問售貨員賣多少錢,他們告訴我49元一雙。一開始我以為聽錯了,這在當時是很便宜的價格,又是牛皮的,就買了一雙。回到家裏躺在床上擺弄,慢慢地覺得它與樂手的鞋還是有些樣式上面的差距,翻開雜誌一對照,原來是少了一條用皮革和金屬環製作的鏈子。我發現沒鏈子的鞋就是傳統的老式牛仔靴,有了鏈子就變成了時髦威猛的搖滾鞋。 很於是我跳下床,跑到衚同口的鞋匠攤子上。攤主老吳是浙江人,在我們這條小街上擺攤兒謀生已經好多年了。他這個皮匠,每天早上總是先要燒滿滿一大暖壺開水才開工,一天下來一壺水都能喝完,也不上廁所。我坐在老吳對面的小馬扎上,給他看了雜誌上面的照片,然後指揮他給我做鞋鏈子,一個勁兒地讓他多使鉚釘。他是個特別節儉的人,不捨得那麼浪費,一邊做一邊説:“夠了夠了,釘子多了就不好看了。” 也就是20分鐘之後,我的廉價牛仔靴搖身變成了時尚威猛、閃耀著金屬光芒的搖滾皮鞋,瞬間就擁有了魅力,它讓我得意極了。我捧著它回了家,擺在五屜櫃上面顯眼的位置,仿佛是我的一件作品,但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什麼是設計。就在這時,門外傳來發動機的轟鳴聲,我知道是陳斐騎著他的400CC的大摩托車來了。他一進門就看見了那雙放在櫃子上面的嶄新的“搖滾皮鞋”,目光中放射出一種驚喜和羨慕。那時候這樣的鞋只能通過朋友從國外帶回來,我看出來他簡直有點愛不釋手了,就大方地把鞋送給了他。他對我的禮物感到非常 吃驚,因為這樣一雙鞋當時要是托朋友從國外帶回來的話,最少也要700塊錢。看著他那高興的樣子,我得意極了。陳斐穿著新鞋美美地走後,我趕緊跑回那家鞋店又買了一雙,又坐在鞋匠老吳對面指揮他多用鉚釘,又捧回家給來串門兒的客人炫耀……結果,一週之內我送出去7雙皮鞋,這時候我隱隱約約地覺得,這也許是一門很好的生意。 我跑回鞋店找到他們的負責人,仔細地問牛仔皮鞋的來路。經過是這樣的:五年前雙鹿皮鞋廠和澳大利亞某商家合資成立了一個工廠,專門為國外的商家定做皮鞋。這款皮鞋是專門出口澳大利亞的,後來因為品質問題被對方退貨了(那鞋的品質確實不好)。而這種款式的鞋當時在國內根本沒有銷路(那時男人根本不會穿那麼尖的皮鞋),於是在倉庫積壓了五年。由於庫房條件不好,很多産品都發黴了,迫不得已賠本處理,也還是沒什麼銷路。現在大部分鞋還在庫房裏堆著,就像是一堆垃圾。 我聽後大喜過望,問廠長如果我全買了要多少錢。經過一番商討,雙方以29元一雙的超低價格成交,這個價錢連原料的成本都不到,可以説我撿了大便宜,但我必須在短期內分兩批收購他們將近2000雙這種款式的積壓皮鞋,我一咬牙同意了。幾天之後,我住的屋子變成了一個臭烘烘的庫房,除了床和走路的地方之外,到處都是皮鞋盒子,從地面一直摞到天花板。 接下來的日子,皮匠老吳幾乎被我逼瘋了,連喝開水的時間都快沒有了。幾天下來他不幹了,要求和我重新談判,不僅提出加工費漲到10元一雙的天價,還要求縮減每天的産量,甚至提出了降低收貨的品質標準,這是我絕對接受不了的條件。我一氣之下決定自己幹,按照老吳告訴的地方,跑到前門外的珠市口那裏專門批發皮料的市場,採購了整套的修鞋工具、配件、輔料等。轉眼之間,我睡覺的屋子又變成了一個微型皮革加工廠,每天叮叮噹當地開工,叮叮噹當地生産一直到深夜,工人只有我一個。陳斐真是好人,下班之後也經常來幫我,還搞技術革新提高産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