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有時候，一些胸懷大志的年輕演員的父母會來找我，希望我能跟他們的孩子好好談一談。他們請求我用戲劇的“殘酷事實”，警告並打消孩子們對演員生涯的滿腔熱忱與萬丈雄心。我看著家長們關切、焦急的眼神，再看看年輕孩子們真摯的臉龐，嚴肅而真誠地告訴他們：“如果你的心允許你踏上其他的人生道路，那麼你就去吧！”其實那時我心裏卻大喊著：“如果你真的有心，請勇敢一點。你不會後悔的！”如果那些年輕演員擁有沉浸于藝術工作的熱忱，儘管表演之路非常艱辛，他們也必定能將藝術天賦盡情發揮。 藝術家對職業的態度並非漫不經心。大多數藝術家常被一股壓抑不住的力量驅使著，在藝術之路上勇往直前。他們根據多年從事藝術工作的經驗，發展出一種穩健的技巧，以充分利用可靠的、取之不盡的、可以長期維持的藝術創造能源。這種技巧可以幫助他們獲取靈感，讓生命永遠鮮活，同時也深深影響著作品的生命力。這是藝術家們處理事物的方式，也正是這種技巧建構了他們充滿活力的藝術生活。 人人皆有這種與生俱來的、完整的、富有力量的、令自己感到欣喜的創造力。每個人都有一張如父母般親切、焦慮的臉龐，也有和年輕藝術家們一樣緊張、熱切的眼神，如果能同時滿足這兩種心態的需要，那麼我們的生活將日趨完美。年輕演員的那份憧憬，是需要我們運用創造力去發掘、盡己所能去推動的；而父母親的關愛、憂慮，則需要我們去確定所做的事是否安全妥當。要獲得成就感或滿足感，就必須在兩者之間尋求平衡，但是多數人的心態是傾向於保護自我的。一旦這股脆弱的創造力被忽略，或未被妥善引導，它的能源將逐漸減低、毀損，最後被迫轉向供應內在的其他需求而終致枯竭。令人難過的是，我們的肢體可以隨著外界的各種曲調翩翩起舞，卻不能為心靈的基調舞出優美的旋律。 我將此種受創造力驅動的藝術動作稱為渴望、嚮往。渴望是一種基本的直覺，意味著人們對不曾擁有的事物有更多需求。這種“更多”的需求包括更多的滿足、更多對未知事物的渴求、對生命存在意義的確定、眾多疑問的更好解答等。渴望是一種自然的力量，生物學上將這種力量稱為反射動作。不論是被小學生種在教室裏或無意間掉落在土壤裏的小種子，為了生存，它們都會主動探頭迎向陽光，往泥土裏紮根尋找水分——對光與水的反射動作。 人類亦然，生命的種子同樣擁有渴望陽光及泥土的潛能——向上探求未知，向下尋找生存的根基。渴望支配我們兼顧內外地成長，它加強了我們探索未知的好奇心，拓展了我們的理解力，並幫助我們持續發掘自己的潛能。渴望也可以通過特定的方式來激發我們，使“自我”得到有效拓展。 我們需要正視自己的渴望。如果我們對這些渴望視而不見，企圖削弱它，或隨意將它安上一個“雜念”之名，生活品質就會受到嚴重破壞。這些極難賦予名稱的“渴望”，正是人們千萬年來的共同追求：渴望能夠深深地愛與被愛，渴望生命中能有一段更為刻骨銘心的經歷，渴望能夠準確地預知未來，渴望知道得更多…… 渴望是內心的欲求，是靈魂用各種方式去發現自我的迫切需要。它就如同迪倫•托馬斯詩集中的標題，“是一種力量，點燃大地的綠色使者，倏地綻放美麗花朵”，而我則把它稱為“心靈驅動引擎”，驅使我們將意念轉為實際行動。 知道自己將來想做什麼，並不能保證日後一定有所成就。我們需要了解自己的潛能，以渴望的心去發掘它並付諸行動，養成生活即藝術的習慣。這並不表示你必須成為一名職業藝術工作者，而是不管你在生命過程中做了何種選擇，都應該運用藝術技巧。 我們試著將“渴望”與“盼望”交替使用，但實際上它們的意義不盡相同。“盼望”包含較明確的欲求，有較具體的物質意義，是一種較傾向於迫不及待擁有“某物”的需求，如一名小孩可能“盼望”有一輛自行車；而“渴望”代表的是比較有深度、發自內心的一種欲求。許多人把“渴望”當成一種缺陷、一種不足，甚至是一個不想被搔著的癢處。但是為了生命的茁壯成長，必須給“渴望”定期灌溉施肥，時時給予關注。完全融入藝術生活，才可以徹底了解“渴望”。 那些失去了“渴望”的人，要麼容易感覺沮喪，要麼一味盲目追求。他們要求的是“實際”的物質，物質上的滿足才能暫時止息心中對未知的不確定與不安。他們忙於尋覓藝術名作來慰藉自己，卻完全忽略了開發自己的藝術潛能。 然而藝術家們卻不只是“擁有”渴望而已，就如獲得成功並不能單靠“擁有”潛能一樣。藝術家們要同時完成以下兩種挑戰：一要隨時讓渴望“充足電力”，二要引導這股強烈的情感付諸行動，獲得滿意的結果，這樣才能充分發揮渴望的力量。藝術家們深知，要完成第二項挑戰，就必須掌握追求目標的技巧。 追求藝術渴望的行動計劃可大可小。較大的計劃通常出現在英雄式的藝術行動：為設計並完成一項計劃而勇往直前，無論費時多久仍堅毅地尋求問題的答案，直到滿意為止。此種巨大的渴望使各個不同領域的藝術家們能夠靈思泉涌，創造出大師級傑作。 因渴望而得到的偉大成就，其實是受許多極細微、不易察覺的關鍵元素影響的結果。一旦下面講述的小技巧成為我們的生活習慣，必定會改變我們的生命經歷。雖然我們會很自然地將藝術生活與藝術作品聯想在一起，但我真正想引領你認識的，卻是這些渺小的、一點也不具戲劇性的關鍵元素。它們每天都會出現，是藝術上最謙虛平實的創作元素，絕對值得我們一再探求。 在探討那些如積木般的基礎元素前，我們必須先回答兩個有關渴望的問題：“渴望”從何而來？“渴望”是如何影響生命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