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

　　據記者了解，“被外包”的員工在工號、KPI考核、辦公地點、彙報工作程式、發工資銀行卡、工單系統工號上均未發生任何變化，外包單位不承擔經營、管理，只負責工資發放。知名勞動法律師洪桂彬告訴記者：“這種情況俗稱‘假外包’，其實仍然是勞務派遣。”

　　本報記者 楊清清 北京報道

　　5月17日，世界電信日當天，中國聯通河南省分公司(以下簡稱河南聯通)收到一份來自員工的“特殊禮物”——河南聯通一批員工對該公司近期實施的“外包”工作表示不滿。

　　據記者了解，這些員工多為勞務派遣制，根據河南聯通目前的用工制度，絕大多數勞務派遣制員工將被“外包”出去。

　　2014年3月1日，人社部頒發並施行了《勞務派遣暫行規定》。其中，第四條規定“用工單位應當嚴格控制勞務派遣用工數量，使用的被派遣勞動者數量不得超過其用工總量的10%”。第二十八條又規定，“超過10%的，應當制定調整用工方案，于本規定施行之日起2年內降至規定比例。”

　　根據中國聯通上市公司財報，2014年和2015年，中國聯通上市公司勞務派遣比例分別為18.7%和13%。需要指出，該統計人數並不涵蓋中國聯通集團公司的勞務派遣員工。

　　2015年，河南聯通曾啟動《業務技能大賽非合同制轉錄工作》，擬對全省員工進行為期一年的績效考核，獲得一等獎、二等獎的非合同制員工，且符合學歷、年齡要求即可轉為正式合同工。但大部分工齡在10年、20年以上的員工並不符合學歷要求。

　　來自週口、商丘、三門峽等地的河南聯通員工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有工作20多年的人被學歷卡住，一些沒學歷的人卻被錄取，有的學歷、績效都合格，也可能被其他理由給刷掉。”

　　員工們疑惑的外包合同

　　歷經1998年郵電分營、2002年電信南北拆分、2008年網通聯通合併，中國聯通成為員工複雜度最高的運營商。

　　“2005年之前，大家統一被稱為‘臨時工’。”多位員工向記者展示了上世紀九十年代工作時的“押金條”，當時繳納約1000元押金，可以成為電信局或者郵電局的臨時工，但沒有三險一金等保障。

　　2007年，《勞動合同法》修訂，並於2008年1月1日實施。“然後聯通開始要求大家與勞務派遣單位簽合同，並承諾給大家交三險一金。”

　　2008年開始，河南聯通各市“臨時工”陸續與河南正源諮詢代理服務有限公司、河南鵬勞人力、濮陽正信人力、焦作眾鑫人力、南陽一達人力等單位簽署勞動合同，並開始繳納三險一金等。諸多臨時工變身勞務派遣工，且其後招聘員工也以勞務派遣為主，“很多鄉鎮的支局長都是派遣工”。

　　截至2009年底，河南聯通員工總數42804人，其中上市公司勞務派遣人員7887人，母公司勞務派遣人員14729人，勞務派遣用工佔比52.8%。

　　不過，在河南聯通工作的勞務工很難從合同上證實自己的身份，只有個別員工向記者出示了最近與勞務派遣或者外包單位簽署的勞動合同。“這是我當初簽合同時偷偷拍的照片，雖然合同上寫了‘雙方各執一份’，但對方禁止我們拿走這些合同，大家都沒有書面材料，且每隔1年，就要換一個單位簽合同。”有員工對記者説。

　　隨著勞務派遣員工數量激增，河南聯通開始逐漸對部分員工實施“外包”策略。2014年《勞務派遣暫行規定》出臺之後，河南聯通勞務派遣工開始與勞務公司簽署諸如“業務代理合作”協議等性質的外包合同，同樣，員工並未能獲得這些合同文本。

　　據記者了解，“被外包”的員工在工號、KPI考核、辦公地點、彙報工作程式、發工資銀行卡、工單系統工號上，均未發生任何變化，外包單位不承擔經營、管理，只負責工資發放。知名勞動法律師洪桂彬告訴記者：“這種情況俗稱‘假外包’，其實仍然是勞務派遣。”

　　此現象不止發生在河南聯通。據記者了解，河北唐山聯通不少員工也有著相同遭遇。他們被迫簽署了“自願離職書”，然後與石家莊諾亞人力資源有限公司等簽署第三方外包合同，但仍然在唐山聯通從事相同的工作。

　　學歷限制轉正

　　按照《勞動法》第十四條規定，勞動者在用人單位連續工作滿10年的，勞動者提出或者同意續訂、訂立勞動合同的，除勞動者提出訂立固定期限勞動合同外，應當訂立無固定期限勞動合同。

　　一位楊姓員工向記者提供了河南聯通在2016年2月發佈的《2015年業務技能大賽筆試競賽成績》。該文件顯示，共有5338名非合同制員工參加考試，4023名員工獲得二等獎和一等獎。此外，“尚有70%的員工因為業績不達標無法參加考試，勞務派遣總人數超過1.7萬人，都是10年以上的”。

　　中國聯通在2014年底發佈《關於印發〈2015年河南聯通業務技能大賽實施方案〉的通知》(河南聯通〔2014〕18號)提出，對於一等獎且符合學歷的員工予以轉正。其後又于2015年7月修訂為二等獎及以上員工符合學歷予以轉正。

　　大量員工對河南聯通的轉正方案中學歷限制不滿，他們要求修改學歷限制，有員工明確呼籲“對工作十年的員工予以轉正”。

　　“學歷、業績都達標了，又以客戶欠費名義取消了我的資格”，一位來自週口的員工告訴記者，“2014年底，公司讓營業員推‘老用戶99元送手機’的活動，當時發展的客戶中有一部分欠費停機了。公司以此為由，取消了我們一批人的轉正資格，而且，要我們自己拿錢補交用戶的欠費以及當時送手機的成本。”

　　根據該員工提供的材料，河南週口167名營業員，很多人負債，負債最高者欠河南聯通5.29萬元，“這些錢都是從工資裏扣，最低的現在每個月只領490的基本工資”。

　　2014年-2015年，我國大量用工單位對勞務派遣用工進行調整。其中，2014年，中國銀行將5.96萬派遣制員工轉正了5.5萬，勞務派遣員工佔比降低至不足2%。2014-2015年，中國移動轉正勞務派遣工超過20萬人，大多為無條件轉正。

　　外包補貼急需完善管理

　　勞務外包對運營商管理提出了很大挑戰。

　　一位來自商丘的員工向記者提供了兩份文件，分別為2013年的《關於商丘市分公司B類商務客戶經理外包費用的請示》，以及2014年《關於延長商丘分公司商客外包扶持期的申請》。

　　2012年，河南聯通商丘市分公司根據行銷體制改革，對B類商務客戶經理開展外包工作。《關於商丘市分公司B類商務客戶經理外包費用的請示》文件顯示，商丘市分公司B類客戶經理184人、B類支撐崗位屬性24人，合計208人。根據2011年低管理成本計算，B類員工的管理費、工資、保險、獎勵、話費補貼、話費分成等管理費用合計402.29萬元，外包公司需要日常管理費用約33.52萬/月。此外，外包之後，培訓、車輛、三險、稅收等産生的外包管理費用約17.78萬/月，總計月均管理支出51.3萬元。

　　為了確保外包工作穩定進行、激勵被外包員工，河南聯通商丘市分公司2013年初向河南省聯通公司申請每月33.52萬元的扶持，以渠道佣金管理政策的方式支撐外包單位。同時，剩餘的17.78萬/月管理費用由地市公司以及外包公司自行解決。

　　2014年初，河南聯通商丘市分公司按照2012年低基準的208名B類員工、31.7萬/月管理費用、17.5萬/月外包管理費用，申請了每月49萬元的管理費用。

　　“2012年10月，商丘實施外包，但公司沒讓我們簽過任何合同，前段時間我去查工資差額才發現被改了用工屬性，外包公司是商丘勁源行銷策劃有限公司。入職以來，聯通、勁源都沒有給我們繳過養老保險。”上述聯通商丘員工稱，因所領薪酬、保險與所申請的補貼完全不相符，已經多次向河南聯通省公司反映，“省公司已經派市公司來徹查這件事”。

　　圍繞上述問題，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聯繫到聯通集團方面，相關人士表示目前上述情況均在調查中，但截至發稿，相關人士並未就上述問題作出進一步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