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夜話

　　□本報記者 鄭啟航 華盛頓報道

　　6月29日，美國聯邦最高法院以5比4的微弱差異推翻了華盛頓哥倫比亞特區聯邦巡迴法院之前作出的《水銀和空氣中有毒物質標準》（MATS）合法的判決，並將該案發回下一級法院重新審理。最高法院認為，美國環保局在制定該標準時未考慮執行標準所需付出的經濟成本，不符合《清潔空氣法》的要求。

　　《水銀和空氣中有毒物質標準》由美國環保局于2012年初制定公佈，旨在大幅降低美國發電企業、主要是火力發電企業水銀、二氧化硫等有毒物質和酸性氣體的排放量。但這一標準自公佈以來就備受爭議，並遭到密歇根州、肯塔基州、得克薩斯州等20個州以及全國礦業協會、電力企業空氣管理集團等行業協會和企業的起訴，並最終上訴至聯邦最高法院。而聯邦最高法院9名大法官5比4的投票結果也表明圍繞這一環保標準的角力十分緊張。

　　爭議的背後是環保和經濟利益之間巨大的矛盾。根據美國企業界的估算，為達到這一標準的要求，美國企業每年將新增成本96億美元，而帶來的收益卻只有60億美元。此次聯邦法院投反對票的大法官安東寧·斯卡利亞表示，為了換取“有限的”健康和環境利益而強制性花費數十億美元是“不理性的”，更不要説是“合適的”。但是，美國環保局卻認為， 這一標準帶來的經濟利益將高達370億美元到900億美元，且每年將為美國減少1.1萬過早死亡和13萬哮喘案例。環保賬和經濟賬到底該怎麼算，此番博弈雙方顯然沒有達成共識。

　　除了經濟利益之爭，作為該標準法理基礎的聯邦《清潔能源法》也有先天不足，在賦予美國環保局制定相關標準的權力的同時也留下了相當大的模糊空間。例如該法要求美國環保局在制定排放標準前，需要先確定限制火力發電企業排放有害物質是否是“合適的和必須的”。“必須”指是否有利於保護民眾健康，而何為“合適”則沒有明確界限，這一模糊空間就成了政策博弈扯皮的擋箭牌，以至於美國環保標準的出臺受美國政治風氣影響很大。這導致在過去十幾年裏，美國環保局的政策總是因政府更疊而不斷反覆。

　　儘管標準被聯邦法院否決，但支援和反對的雙方都有強大的民意基礎。雖然有20個州參與起訴該標準，但也有加利福尼亞州、北卡羅來納州等16個州明確表示支援這一標準，不少能源企業也支援新規定的實施，而這都是出於地區和産業經濟利益的考量。環保標準的變化直接影響能源産業的調整，涉及巨大的經濟利益。新標準一方面促進更加環保的能源産業發展，創造大量的發展機會和就業崗位，另一方面也會淘汰一批落後的能源産業，導致大規模工人失業，並嚴重衝擊以它們為基礎的地方經濟。而這樣的調整是一個動態變化的博弈過程，政策制定者很難預先做出準確判斷並平衡各方利益，這也是擺在很多國家政府面前的一大難題。

　　美國未來資源研究所所長菲爾·夏普曾告訴筆者，美國並沒有專門的政策來解決能源産業調整帶來的失業問題，但通過一些社會安全網政策，如失業保險和再就業培訓等，可以減緩能源産業結構調整對經濟和社會的衝擊，有助於促進能源産業向更加環保和可持續的方向發展。如今中國也在不斷提升環境保護標準，淘汰高耗能、高污染的落後産能，同樣面臨巨大的經濟代價和社會成本，難以一蹴而就，美國搭建社會安全網的做法或可借鑒。